长大以后才知道七月十五就是中元节。七月十五扫墓祭祖,是民俗,也是人们对祖辈的孝心与怀念。中元节前夕,无论离得多远,都要回去扫墓祭祖。当然不去也没人指责,但任谁看到荒草覆盖的坟茔,都会感叹这家是不是还有后人在。
七月十四,我和爱人匆匆乘上火车回老家给爷爷扫墓。父母健在的时候,都是陪着他们一同回来,他们离开后,给爷爷扫墓的事就落在了我身上。有爱人随着,我又极尽所能地劝儿子一同来,不为滋长太多的孝心,只愿他无形中记得那个地方。
出了站台,没有见到原本约好的儿子。东张西望间接到儿子的电话,院里有手术,他赶回医院了。站台外很多出租车在招揽顾客。“两位去哪?”师傅看着脸熟,聊了几句我们都想起了对方,去年回来坐的也是他的车,缘分真是奇妙。
新修的水泥乡路特别平坦,这条路小时我曾无数次用脚丈量过。那时是条沙石路,它连着村庄,连着城市,连着我童年的梦。尽管我所踏足的“城市”也就是一个镇子,但在我心中却充满无限向往,那里有我的表哥表姐,年岁相仿的舅舅老姨,更有火车,通向令人遐想无限的远方。
村里的黄土路已经铺上了沙石,在青纱帐里时隐时现。刚刚经过雨水的冲刷,依旧沟沟坎坎。村庄像睡在青纱帐里的梦。没有鸡鸣犬吠,没有炊烟缭绕,甚至没有看见人的影子。只有高宅红瓦上那跳跃着的日光讲述着生活的安逸与寂寞。
路的尽头坐落着几户人家,不远处红砖墙里传出一阵鹅叫声,“一直等你们,你大舅说你们过来上坟。”爱人的舅妈迎了出来。舅舅在外打工,舅妈在家养了几十只鹅。此时农家正闲,如果不是等着我们来,舅妈应该在打麻将。
“你们咋来这么晚,人家早几天就上完坟了。”此时已经九点多了,上坟都是在上午,顾不得多说些话,拿了镰刀铁锹烧纸供品急忙上山。“我在家给你们准备饭菜。”原计划不在这吃的,妹妹那里早就约了饭局。舅妈的热情不能拒绝。与师傅重新约了时间来接我们。
今年雨水充沛,爷爷的坟淹没在蒿草藤蔓之中,几棵断树压在坟的左右。要不是那隐隐可见的墓碑,真不敢确认这爷爷长眠的地方。令人惊讶的是去年放在坟前的太阳能念佛机竟然还在念着佛号。一只黑色的蝴蝶径直飞来落在坟前的野花上,忽闪着翅膀,也不怕人。
我们把碑前打扫干净,摆上鲜花供品,爱人读经,我打理坟上的荒草灌木。天格外闷热,汗水湿透了衣襟,手臂刮出了道道血印,眼前终于重现空旷与安宁。“快看快看!”一只蜻蜓正落在爱人手捧的经书上。
阳光洒满山坳,潮湿的地气伴着纸烟袅袅升起,这一刻仿佛拨云见日,阴霾散尽,久已郁结的心豁然开朗起来。长跪坟前,感受着爷爷的祝福。 这个远离人烟的山坳,仿佛一个世外桃源。真想摆上一桌酒菜,与爷爷畅饮一回。久居闹市的人,这份安宁弥显珍贵。
回到市里,天已将黑。儿子没来,妹夫的弟弟也因调换岗位没能赴约。饭局虽不圆满,但妹夫的父母还是兴致勃勃,两个孙子一个读大学一个读研,谈起来满脸的自豪与幸福。不由地想起已故的爸妈,如果他们还在,他们研究生毕业的孙子也是一样值得他们自豪。
夜里久久不能入睡,推开阳台的窗,点燃一支烟。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虽然看不出一丝欠缺,却还是有着不是满月的淡淡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