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与朋友闲聊,说到人走路的模样,有人说看到走路像狗壁(方言,一种小动物)的人就想笑。狗壁?我一愣,接着也哈哈大笑起来,被记忆中狗壁爬行的模样给逗笑了。与我大笑截然不同的是,一位在城里长大的朋友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我,一头雾水。
“不知道狗壁是什么吧。”我逗他。他认真起来,“是农村犁上的东西吗?”有朋友回答他,“那叫犁壁,是铁做的,不是小动物。”是的,我们叫的狗壁是小动物,一种我直到那天都不知道中文学名称叫什么的小动物。
狗壁走路时头部保持高度稳定,四脚爬行,左右开弓,摇摇晃晃,甚是可爱。狗壁也有翅膀,前翅短,后翅长,很有特点。如果不仔细看,发现了狗壁头部同样很有特点,像极蝼蛄,眼睛旁边有两条长长的须,看起来倒也不怎么面目可憎。
小时候经常玩弄狗壁,大多是用来作捕鸟的诱饵。一到十月农忙,硕果遍地,鸟类也加入“秋收”的行列,不时散落田地,或栖息在高压线上,蠢蠢欲动。一到冬天,四野突然就干瘦起来,地上的绿色剩下萝卜、十月番薯等为数不多的冬季作物,这些地方也成了“小鸟天堂”。秋冬正是捕鸟好季节。要捕鸟就得有诱饵,要找诱饵就得找狗壁,要找狗壁就得到田地里。坡地极少狗壁,它喜欢躲在温湿的土地里,用来锋利的前爪,开掘巢穴,成为昆虫中的挖掘机。
为找狗壁没少被人责骂过,但都不能停止我挖渠掘埂的劲头,还会把田埂翻个破烂。当一锄头下去,土地翻开,除了泥土,什么也没有时,没有失望,接着又一锄头,仍然没有就接着干,直到看见有只绿色的虫子,蜷缩在土块中。我不怕它逃走,即使它发现危险想逃走,也逃得不快。有时我还会逗它,让它摇摇晃晃多跑一会,再把它轻易抓住,放进小罐里。也许是那时物质匮乏,能吃上一只鹌鹑煲成一大煲粥,成为一种奢望,捕鸟成为我童年时秋冬生活的一部分。
我跟城里的朋友说,“狗壁适合做捕鸟的诱饵,用细线绑住它脖子,它就会用力挣扎,像蝼蛄的头不停摇晃,敏捷的小鸟一下子就发现目标,飞旋而下,成为我的‘瓮中之鳖’”。
“狗壁到底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它真正名字,生物老师赶紧百度一下。”
熟悉狗壁的朋友把狗壁的外形再次描述,接着就看生物老师的专业水准了。“蝼蛄是节肢动物门,昆虫纲,直翅目,蟋蟀总科,蝼蛄科昆虫的总称。蝼蛄俗名拉拉蛄,地拉蛄,天蝼,土狗等,是药用昆虫。我国大陆上常见的分布较广的蝼蛄有5种,分别是华北蝼蛄、东方蝼蛄、金秀蝼蛄、河南蝼蛄和台湾蝼蛄。”他找出来后,再把蝼蛄的图片发来。
原来书上说的蝼蛄,就是它,早就是我逃不过我掌心的狗壁。生物老师笑着说,“我那时捉到蝼蛄不是用来捕鸟,而是用来拉车的。”
“搜索就是强大,再帮忙搜个小动物。”我看见搜索轻易“摆平”狗壁的名字问题,便请求再支援。“小时候到山上放牛,经常在地上看到一个个细小的漏斗状的沙堆,跟倒酒的漏斗差不多大小吧,我们用一条牛尾巴毛轻轻触动沙堆底部,很快就有一只小动物咬住牛尾巴毛,把它拉上来。我们叫它的名用文字不会车,查查这个玩意叫什么名。”
“是不是叫沙牛?”小时候也玩过这个的一位朋友说,可我手机百度出来的全是牛。
“是沙子的沙。”朋友说。我怎么这么笨,还玩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意识到是沙子里的“牛”,而不是山里的“牛”。换用“沙牛”,这回出来的,是小时候的“漏斗”,也是小时候所见的“牛”。百度介绍:“昆虫名,为脉翅目、蚁蛉科。学名穴蚁蛉,别称沙牛、沙虱、沙猴、地牯牛、地沙虫、倒退虫等。蚁蛉多属中或大型昆虫,形似蜻蜓。蝶角蛉类与其近似,但蚁蛉的触角较短,呈棒状,且尖端逐渐膨大并常稍弯,翅脉的翅痣下方均有一狭长的翅室,而蝶角蛉的触角很长,可与之区别。”
放牛是小时候的常规操作。如果到山上放,除了摘山果,寻找这些漏斗,像钓鱼般钓出这些沙牛也是一种乐趣。大多情况下,有沙牛的地方都不止只有一个“漏斗”,而是一个连着一个。一旦发现,我们便欢呼起来,兴冲冲地跑到牛身后,用力从它尾巴扯下几根长毛,回到“漏斗”处,拿出一根像放钓鱼线一样,探至漏斗底部,轻轻触动,等待躲在沙子中的沙牛像鱼般上勾——咬住牛尾毛。那时我十分好奇,在干燥的沙子里,这小动物靠吃什么活着的?躲在沙子里又怎么能呼吸?为什么要把沙子弄得如此漂亮,难道对住的地方这么讲究?总之,对这种动物怀有太多不解之谜,甚至连海话名字无法用文字写出来。
“旧时农村的孩子有很多好玩的,都被你们玩出精了。”
“除了这些,还有不少好玩的小动物,真被我们玩出新高度了。”
“我们在晚上捉萤火虫,放进罐子里放光芒;在路兜叶上寻找路兜虎,用来斗虎;晚上用手电筒在龙眼树上照龙眼鸡,那是很受小孩子喜爱的动物;在春天,我们还捉纺织娘,用来拉‘小纺车’……”
农村,早已成为我回不去的地方。不管是田里的狗壁,还是山里的沙牛,如今都只是静静地与泥土为伍,再没有捕鸟孩子、放牛的孩子去打扰它的美梦。萤火虫呢,路兜虎呢,纺织娘呢,它们都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