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鲸而来的男子(三)

“那,还是不可以。”苏木文有点心动地看着法螺,她也很想让法螺给婉儿带去快乐:“我没有钱付给你。”她坚决地将目光转离法螺,又回归到海语深沉地目光中。

“我没有说要你付钱喔。”海语银光色的衬衫就像波光粼粼的海面,飘逸而又灵动。

“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苏木文咬了咬牙,转身从书包中拿出碎花小布包,里面还有八十一块三毛钱,每天从里面要支取的生活费她记得十分清楚:“法螺需要多少钱?”苏木文咬着嘴唇轻声问道。

“你们太喜欢用钱衡量一切了。”海语抱着双臂遥望着天际,叹了口气:“好吧。我想请你为我办一件事情,法螺作为酬劳送给你。”他帅气地耸了耸肩:“你可以考虑一下。”

“会犯法吗?”苏木文立即问道。

“我像是那种人吗?”海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抱歉。可能有些事情,我帮不上忙。”苏木文警惕地望着他。

“这件事,一个小孩也许都能办得到。”海语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木文。

“好,好吧。你告诉我,如果是我能力所及的,我会尽力去办。”苏木文又眼巴巴地看一眼法螺咬紧了牙齿。

“很好。”海语神秘地点点头。

随后他们来到近海的位置,海浪将这里的沙滩冲洗的干净而又平整,一路走来,浅滩上留下一串脚印。苏木文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拿着法螺,身上背着书包,跟随海语去往一个地方。海语穿着光亮的皮鞋,这里离路灯很远,仿佛是星光照亮了他的皮鞋,就像水洗一般好看。

“你冷不冷?光着脚。”海语低头看一眼她贝壳般润白的小脚。

“有点。”苏木文将脖子又往校服领子中缩了缩。

“为什么不穿鞋呢?”

“怕弄湿了。”海风很大,苏木文眨着水灵灵的圆眼睛,说话时有点哆嗦。

“只有这一双鞋吗?”海语惊讶地看着她。

“还有一双没来得及缝,脚跟那里破了一点。那双鞋是爸爸出差时给我买的帆布鞋,上面绣有很好看的百合花,那双鞋在这里可买不到,是爸爸从很远的地方给我买回来的。”提起那双鞋,苏木文仿佛变了一个人,立马从谨小慎微变成了侃侃而谈,仿佛关于那双鞋有讲不完的故事一样。看来她是太喜欢那双鞋了。海语听着忍不住抿起嘴笑。

苏木文不时地会望向海语,发现他的笑容矜持而又含蓄,长长的睫毛半垂着,仿佛俯瞰着广博的大地,然而又是那样的内敛和深沉的专注听她讲。虽然不知道他会带她去哪里,可内心深处不自觉流露出的直觉让苏木文觉得海语是个好人,那一刻,她稍微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只是随他漫步着,连脚下软冷的沙滩也不觉得冰脚了。

“怎么不说了?”海语发现苏木文停止了说话,不禁看她一眼,发现苏木文正在望着他出神,他诧异地眨了一下眼睛,风趣道:“你在看什么?是我头顶落了星星吗?”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讲到哪里了。”苏木文怔怔地看着他实话实说道,并没有觉得盯着人家看有哪里不好,反而依旧一副专注好奇地表情朝着他。

海语又看了她一眼,浅笑了一下,看向前方:“到了。”

苏木文转头看到一块大大的岩石,呈圆形,像个大大的花盆。下面翻腾的浪花就像捧着美丽的花盆在跳舞。苏木文跟随海语跳上岩石,海风刺骨,苏木文的头发被吹的快要竖起来了,她忍不住抱紧了双臂。

这块灰白色的岩石长得十分奇怪,上面竟然摆着一个圆圆的桌子,还有足以坐下三四个人的石头长椅凳。苏木文时常来海边,倒是没有发现这块神奇的岩石。

仿佛惊扰了海鸥,他们刚一登上岩石,海鸥就尖叫着扑腾腾的飞向半空,在头顶鸣叫着盘旋飞翔,成群成群的,场面十分壮观。

海语竖起修长的食指在嘴边,朝天空轻轻‘嘘’了一声,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海鸥们变哑般立即沉积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不见了。

是的,不见了,是在突然之间,是在转瞬之间,比流星划过天空还要短暂。不不,这样形容还不太恰当。苏木文张开手指在风中,海鸥们消失得甚至比风从指端溜过的速度还要快。

“它们去哪里了?”立在岩石上,苏木文将手伸向天空,感知海鸥消失得方向。

“宝宝们都回家了。”望着天空,海语微眯起眼睛,满眼笑意。

他是个好人。苏木文偏头望着高大的海语,再次定义了他。

“我有这么好看吗?”海语回过头来看着苏木文。

“哦,感觉你和平常人不太一样。”苏木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这是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喔。”海语微微偏头,离她近了一些,声轻而又充满神秘。

“嗯嗯。”苏木文激动地点点头。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欣喜。甚至连海风都觉得变了,变得温热,就像春风,一点也不刺骨了。

“请坐。”海语做出‘请’的姿势。

苏木文来到椅子前,犹豫了一下,坐下了,正面前是个石头桌。

“我想请你替我写一封信,然后把信送出去。”海语坐在她身旁,目光略显凝重。

“这就是你要我做的事情?”苏木文吃惊道。无数个复杂的要求在她脑海转了好几圈,她还从未料想到如此简单。

“是请你帮个忙。”海语斯文有礼地轻声说道。

“我字体可是不太好。”苏木文谦虚道。

“没关系。”海语从单薄的衬衣口袋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展开在石桌上,这张纸非常薄,近乎是透明的,摊在桌面上,可以看到石头的纹理。

“笔。”苏木文正在盯着信纸发呆,一个白色的鱼尾巴递了过来,苏木文冷不防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一支笔,这个笔倒是很特别,笔端是坚硬的鱼尾,笔身闪烁着钻石般细碎的光泽,笔头是锋利的牙齿。

“你怎么了?”海语疑惑地看着她。

“那笔?”苏木文缩着脖子,歪着身子,指了指笔。

海语恍然大悟:“你没有见过这种笔?”

“嗯。”

“这是我的专用笔。知道我把它放在哪里吗?”海语一谈起这支笔也是一副颇为健谈的模样。

苏木文摇摇头,却很想听下去,模样相当认真。

“放在这里。”海语一只手放在自己上衣的口袋处,一种敬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是离心脏很近的位置。”

苏木文忍不住又看一眼锋利的笔头,顿时觉得将这支笔放在身上有点不太安全,万一不小心刺到身体可不好。

“你觉得它很危险?”海语仿佛能看透苏木文心思,他转言问道。

苏木文立马回过头来,用非常低微的声音说道:“有点。”就像被吓坏的孩子。

“害怕吗?”

“嗯。”苏木文乖乖地点头。

海语由衷地轻叹:“有多少人远离危险,又有多少人会知道到危险和机会是并存的呢。”他望着大海,这话不像是说给苏木文听的,可偏偏这句不该她这个年龄该懂的话,她似乎有所领悟。

苏木文若有所思地盯着空处,想到了婉儿,想到了冷清的家,想到了小碎花布袋中的伙食费,还有她视若生命的银行卡,那里面存着婉儿所剩不多的医药费。

“开始吧。”海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苏木文沉思,那声音听起来很寂寞,就像在夜中轻轻哼唱的摇篮曲,带着一种不忍惊扰孩童美梦的关心。

苏木文回了回神,拿起那支锋利的笔,就像拿着一把质地精良的匕首,是很有分量的。越看越觉得这信纸薄如蝉翼,不知道这么尖细的笔头会不会把纸划破。

“你想让我写什么呢?”苏木文坐的端正。

“南安先生,你好。请允许我先向你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海语,是个想结识你的人。如果有空,我们在海边喝杯咖啡吧。”海语慢条斯理地说道,样子专注而又认真。

苏木文迟迟没有动笔,她怕写的不好,甚至担心会用力不准,把纸给划破,以至于海语将内容说完,苏木文竟然没有记住。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可以吗?”苏木文拿着笔紧张地说道。

“不用怕,纸不会破的。”海语握住了她拿着笔的右手。只是那么轻轻的放在上面,她的手就不再发抖了。

苏木文奇怪地看着海语,心想他的手怎么那么凉,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嫌冷。

“这也是秘密,不要说。”海语垂眼看着苏木文。

苏木文吃惊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生来就是冷肤,体质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你能察觉我的想法?”对于苏木文来说,这比他异于常人的体质还要让她感到震惊。

“秘密。”海语微垂着睫毛,嘴角衔着清淡的笑意。

苏木文张口结舌,心想自己不是在梦中吧,到底是认识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仿佛他全身上下都写着“秘密”二字。

“开始吧。”海语拿稳苏木文的手。

苏木文偷看他一眼就开心地写起来。这封信算是苏木文和海语一起写成的,整个过程海语的手都覆在苏木文的手上,那支笔便也不觉得沉了,在他力道的掌控下,苏木文一点也不觉得费劲,写的流畅而又洒脱。

写成之后,苏木文拿起信纸对着天空看,双手举得高高的,信纸就像手帕一样在风中飘动,苏木文眨着眼睛笑盈盈地说道:“真是好看呀。”

那些字就像漂亮的梅花枝,浓黑、遒劲。乍一看,就像一副怎么也看不够的画。

海语在洁白的信封上“南安先生亲启”几个字,就把信封交给了苏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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