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骈拇》道:“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凫,即为野鸭子,与鹤相较,其腿显得尤为短小,这长短之别,皆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天性。鸭子的短腿若被强加延长,将带来无尽痛苦;而仙鹤的长腿若被随意截断,则会引发深切哀痛。意指以外力干涉规律,强行改变自然之态,以求得整齐划一,反会适得其反。
庄子认为,手指之长短,如拇指与其他手指并存,或六指异常生长,皆属自然现象,无需担忧,更无需刻意排斥。而仁义,作为人为附加的道德规范,却往往背离了人性的本真,导致人们陷入无尽的忧虑与纷争之中。自夏、商、周三代以来,仁义之说大行其道,然而社会却并未因此而更加和谐,反而乱象丛生。
事物之长短,皆有其自然之理,过长不显冗余,过短亦非不足。天下正道的核心是顺应自然,尊重生命的本真状态,包容万物的差异性,无论是形态上的长短,还是人性中的多样,都应以开放的心态去接纳,不强求一律,不妄加改变。
庄子阐述了他的顺应自然、倡导清静无为的哲学主张。他将仁、义、礼、智、乐、辩等儒家理念,巧妙地比喻为人性上多余的骈拇,暗示其非必要且可能束缚本性。基于生命丧失与本性受损的深刻洞察,庄子断言君子与小人、仁与不仁、盗跖与伯夷,在本质上并无二致。最终,他鲜明反对儒家以仁义治理天下的观念,力主一切顺应自然法则,视世俗价值观为损伤本性的桎梏,强调乐天知命、无为而治方为至上之道。
因此,庄子主张以人性自然为评判标准,摒弃以仁义为尺度的偏见。这一观点在宋代黄庭坚的《跛奚奴文》中得到了共鸣,他引用庄子的比喻,写道:“截长续短,凫鹤皆忧;将勤补拙,与巧者俦。”进一步强调了顺应自然、尊重差异的重要性。
人性亦然,应当被赋予充分的自由与空间,在一个充满自由与宽容的社会环境中,方能依照本性,快乐而茁壮地成长。反之,若一味追求模仿与复制,最终只会落得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境地,既偏离了本真的自我,又迷失了前行的方向,在追逐虚无缥缈的幻影中,虚度了宝贵的光阴。
当仁义之道被过度推崇,并被赋予了过多的名利色彩时,那些本性并不倾向于仁义之人,便可能因贪婪于富贵与名声,而开始伪装自己,变得假仁假义。他们利用规矩来矫正自己的性情、束缚自己的天性,最终只能落得个悲惨的结局。
真情若被虚情假意所掩盖,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对真诚与善良的背叛。伪君子与真小人虽同为道德沦丧之辈,但伪君子的虚伪与恶劣程度往往更甚一筹。他们因社会的推崇与标榜而迷失自我,为了迎合那些过高的标准与期望,不惜扭曲自己的本性,最终成为了仁义之名的奴隶。
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下,人们为了名利等外在之物,不惜损害自身的健康与性命。无论是百姓还是帝王,都在这场无休止的竞赛中奋力奔跑,却往往忽略了生命的本质与价值。无论彻夜苦读以致身体受损,或是沉迷游戏而伤及性命,过犹不及,都是对自我生命的贬低与浪费。
生活中,常有人因羡慕他人的长处而盲目效仿,最终非但未能如愿以偿,反而遗失了自我特色与优势,东施效颦,只能是徒增困扰。反之,若我们仅聚焦于自身长处,对短处视而不见,便会陷入盲目自大的泥潭。仅见优点而忽略缺点,将导致我们变得骄傲自负,目中无人。
欲望如同无形的枷锁,驱使着人们成为不由自主的行尸走肉。人们被物化、被标签化,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与价值,在逐名寻利的过程中逐渐失去了自我判断的能力与独立思考的精神。
君子与小人,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其衡量的标尺也是人为创造的。若人被固定的标尺所束缚,如同削足适履、自残其身,一个有缺失的自己又怎能称之为完整的自己呢?既然失去了自我与本性,那么人的成长也是偏离正确轨道的。
年岁渐长,方才领悟:诸多事物,即便竭力而为,亦难确保如愿以偿。乏味的聚餐、尴尬的硬聊、违心的笑容、不相投的伴侣……何不顺应自然,无需强求,不必费心取悦每个人。保持本真与自我,珍贵时光与心力,珍惜真正珍视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