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得肝癌了。”小妹缓缓放下母亲的手机,脸上的表情模糊起来,看不真切。这句轻飘飘的话一字一字,慢悠悠地走进我的耳朵,又实实在在砸在心里,像是往平静的湖面丢了一颗石子。
肝癌发现已是晚期,仅仅几个月的时间,病魔就夺走了大舅的生命。时间滚滚向前,我已记不清具体的日期,但姥姥院中的那些菊花,在记忆中笼罩着一层刺眼的光,愈开愈白。
突如其来的疾病,紧跟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让活着的人如何接受?况且姥姥姥爷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第二次。短短几年的时间,他们失去了两个儿子,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汇可以描述这种莫大的痛苦。
农村的一隅,满是悲伤的气息。姥姥姥爷家和大舅家是对门,只隔着一条不宽的马路。那天晚上,丧事已毕,大舅家门前留着几盏灯光,在茫茫黑夜中显得很朦胧。两位老人不再像白日里那样流泪哭喊,而是像商量好似的,一言不发,一人一边,蹲坐在自家门前,望向大舅家的方向。
夜更静了。
我站在他们身后,看到风轻轻吹起姥姥的白发,柔弱的发丝在空中颤抖,落下,颤抖,落下……
他们在想什么呢?
姥姥姥爷有五个子女,在那个年代不算多。大舅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定是倾注了不少心血,有着与众不同的期望。他们或许在回忆大儿子从呱呱坠地到上学识字,再到结婚生子,这漫长又短暂的一生;他们或许想到一条年轻的生命在与病魔抗争的日子里,是那么的痛苦,是那么的不甘,宁愿自己以身替之;他们或许在懊悔没有多和儿子说说话,聊聊天,哪怕是安静地坐着……
还记得白日里,姥姥哭着对我说:“我去医院看他,他瘦得不成样子了,一双脚像是没有水份的黄瓜。”我努力止住眼泪,紧紧握住她的手,祈求能分担一点痛苦。然而,父母对子女的爱,何止是一点点?大舅留给她的痛苦,又如何能计算呢?
姥姥院子里的菊花矮矮的,一丛丛匍匐在地上,开成了雪白的瀑布。它们撞进视线的时候,我“呀”了一声,觉得可以用“壮观”来形容。那样的洁白,有些刺眼,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迸发出强劲的生命力。
许是为大舅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