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漏碎语》
书桌上那只玻璃沙漏裂了道细纹,阳光斜切进来时,碎银般的砂砾忽然有了棱角。我望着它们簌簌坠落,忽然想起去年冬夜,你裹着我送的羊绒围巾,说这礼物理应熨帖如体温。
那时的炉火多旺啊。我把整个童年的童话都烧成炭,为你煨热冻僵的手指。你总说"不必",可你指尖的冰碴分明扎进我的掌心,在血肉里种下透明的痂。直到有天看见你接过别人的咖啡,眉目间流转着我不曾见过的春水,才惊觉原是我把雪人误认作月亮。
旧物箱里躺着三本日历,每一页都烙着未兑现的承诺。2019年立春那天,你随手丢在风里的诗句,我追着跑过七条街巷,最后在排水沟里捞出皱巴巴的纸团;2020年白露,你说想尝荔枝酒,我酿了三十九坛,而你只带走装着青梅的那罐;去年惊蛰,我捧着刚发芽的向日葵在你门前站成雕塑,门缝里漏出的钢琴声,始终是肖邦的《离别曲》。
信箱深处还埋着没拆封的情书,火漆封印早已褪成惨白。那天在咖啡馆,你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和着邻座情侣的私语,竟谱成某种荒诞的赋格。我的絮语卡在拿铁奶泡里,沉下去,浮起来,碎成你睫毛上凝结的霜。
昨夜整理旧书,抖落满地的银杏书签都泛着陈旧的暖黄。突然想笑自己何其愚钝,竟把单向的奔赴当作双人舞——你始终站在聚光灯外,冷眼旁观我笨拙的旋转。那些深夜发送又被撤回的讯息,不过是投向深潭的石子,连回声都吝啬。
此刻砂砾流尽,裂缝里渗进的风吹散最后一粒尘埃。我把碎成两半的沙漏放进漂流瓶,附上张空白明信片。潮水漫过脚踝时忽然明白,有些温度注定要还给太阳,有些执着本应归还时光。海平面那头,初升的月亮正在重新铸造自己的银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