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18期“奖”专题活动。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四,南方小年,也是外婆104岁诞辰。不知不觉,外婆离开我们已经33年了。33年的时光,将我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郎,蜕变成两鬓染霜、大腹便便的中年汉。每到小年这一天,回忆总会涌上心头。
总觉得,童年里的那些春节才是真正过年的日子。那些历久弥新的记忆中,春节的那些日子,在童年的记忆中,显得格外特别和温馨。
我的家乡,是典型的赣南客家乡村。记忆中的家乡,是一片一栋一栋紧挨着的建筑,大概是祖辈们当年在建房时,出于相互依存依靠的团结心所致吧,规制整齐的房屋,户与户之间的外墙间自然地形成一条小巷。家家户户的房檐交错,为走在这条小巷的人们遮风避雨。于是每到落雨天,小巷便成为村里娃们的乐园,在这里奔跑嬉戏、捉迷藏、躲猫猫。
春节快要来临的日子,村里的大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杀猪、磨豆腐、制作各种小吃,村里的氛围便一下子变得异常欢喜。
毫无疑问,这时候的娃们是最开心的,因为,这段时光里,不仅进入了假期,还有好吃的,好玩的,有新鞋、新帽、新衣服,还有压岁钱、鞭炮和龙灯。即便是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手头拮据的大人们总是凭着“穷年不穷节”的道理,想尽一切办法,即便再穷再省的家庭也要热热闹闹地过个喜庆年。
而在娃们的眼中,此时的大人们也是最慷慨的。因此甘于被大人们驱使去干一些跑腿的活,例如提上瓶子去打酱油、背起口袋去买米买油……,大人们也乐于将买东西的找零的零头,作为奖励赏给帮忙干活的孩子们。于是娃们兴致大增,干活的积极性陡然提高,一改往日整天在外面疯玩的习惯,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给大人们打起了下手。大人们支起油锅炸各式各样的油馃子,提前准备着大年三十年夜饭要用的鱼脯,肉丸,炸猪皮等等这些费时费力的菜肴。娃们坐在灶间,将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或者在大人们的安排下,支起梯子,将窗前屋后的卫生作一遍大扫除。那时的春节前,家家户户都在忙年,和着笑容,累并快乐着。
外公是一个老式知识分子,过年时吃吃喝喝方面的忙,向来是外婆的事,他几乎是不参与的。只是,当过校长的他在村里威望很高,且写得一笔好字,每每被邻居和朋友带着红纸上门要求帮忙写对联,他都欣然应允。他用刀子将红字裁成条幅,铺在方桌上,挥动毛笔书写。每到这时,我俨然就成了外公的小书童,一旁研墨,然后用无比自豪的眼光看着外公笔走龙蛇,书写出一幅幅春联,被上门求联的人人们乐呵呵地捧走。到了大年三十,除旧迎新之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门头上都贴上了一幅幅红彤彤的春联,将年味的喜庆味道渲染得格外浓郁热烈。
年夜饭的前夕,是敬神敬祖先的时刻。孩子们亦步亦趋跟著大人,提着香烛篮,在祠堂里逐一上香,在祖宗的牌位前叩拜,祠堂里香火缭绕。敬完祖先,年夜饭开席之前,必须放一挂又长又响的鞭炮。大人们说,这是“闭门炮仗”,是用来驱除鬼怪,迎接新年的意思。也告诉祖宗们,年夜饭要开席了,该回家吃饭了。一时间鞭炮声四下轰鸣,小巷里弥漫着浓浓的鞭炮硝烟味。
那时的年节,鞭炮类的消费是有限的,于是兴奋的娃们在一阵鞭炮声后,都仔细地在地上找寻那边尚未燃放掉的漏网之鱼,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留在第二天的嬉戏中燃放。幸运的还可以拾上一段被崩断未燃放掉的。及至第二天,这些攒下来的鞭炮变成了娃们用以炫耀和恶作剧的好物件,时不时地制造出些噪音,在那些不慎被鞭炮声吓了一跳的人的斥喝声中,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
记忆中的年夜饭,总是满满的一桌菜肴,老家的酒席最讲究的莫过于四个盘八个碗的丰盛。客家人对于吃食的种类选择也是相当丰富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种美味,鸡鸭鱼肉,不一而足,异常丰盛。大家围坐在饭桌旁,欢声笑语,大快朵颐。
那时电视还不普及,年夜饭之后的时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聊天说笑,更是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的时间,这也是娃们最期盼的时刻。在我的记忆中,那时候外公外婆给的压岁钱都是给10元,在那个一个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十元的年代,这对于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接过大人们递过来的压岁钱的那一刻,算得上是幸福感满满的时刻,虽然知道,这钱最后还是要交给妈妈(说是保管,其实就是没收),但是内心一样充满欢喜,总是在大人“千万别丢了”的叮嘱声中,小心翼翼地揣进最贴身的兜里,晚上睡觉前妥妥地放在枕头下,方才安然睡去。
初一到十五,是中国人的春节,也是中国人传统意义上的狂欢。不仅仅是吃美食观烟花、赏花灯。更是走亲戚的时刻,平时各自忙碌的乡里乡亲,亲戚朋友,春节到来,都访亲探友,坐在院子里,茶桌旁,嗑着瓜子,或者端出自家的腊味拼盘,筛上家酿的水酒,边吃边唠着家常,晒着太阳,喜气洋洋,是春节里一道特别有年味的场景。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又是一年春节,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逝去,但这份温馨甜蜜团圆的浓浓感觉,却永远留在脑海。它是对过去的不绝缅怀,更是对亲人的切切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