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生命力就是一个人自由言说表达的能力。潘新和教授在《语文:表现与存在》中对言语生命力如此定义:由言语生命能产生的言语表现动力,它驱动并维持人的言语行为。语文教育的重要使命是养护学生的言语生命力。其中,一个人的言语生命力,最重要的是由生命的自由度即精神自由决定的。
写作说到底是一个人的精神产品,在具备了写作所需要的“治学四维”——学养、哲思、长寿、天赋后,很大程度上,它是一个人的内在精神自由化的程度决定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一个人的言语生命力的构成要素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是想象力,在写作中无论何种体裁的写作,它都是一个具有写作引擎的至关重要而不可或缺的因素,可以说,没有想象力,就没有写作。正如潘教授说:“想象是心灵的产物,它属于自由的心灵。”不难看出,心灵是写作的发源地,而心灵的自由度决定了精神的高度,从而决定了写作的想象力的质量。事实上,写作不仅仅来源生活的观察,更是在记忆的基础上,心灵化的想象力加工创造。而在生活的观察与心灵的精神化二者之间,起绝对性作用的是后者,这就不难解释,在写作上,为什么同样的生活积累或历史情景,在心灵丰富和精神强悍的人的世界,永远有写不完的题材和不可估量的深、广度,而与此相反的是,另一类心灵贫乏与精神萎靡的人的世界中,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却毫无作为。因为“想象就是深度。没有一种心理机能比想象能自我深化,更能深入对象,它是伟大的潜水者。”更因为“想象的动力是人的探索生命的热情。这也表明了想象力与人的言语生命力的关系。想象力是人的一种生命本能,想象的成果是和人的言语生命力护卫因果的。”这里提到的“探索生命的热情”是参与写作、调动言语表达创新的一个根本原因,有写作热情的人,就会积极调动生命所有能量来参与写作表达,而没有热情的人,就只有“躺平”。不仅在写作上,在其他方面,毫无例外。热情或认真这种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为”或“不为”,更决定你“为”的程度,就是我们常说的“态度决定高度”。而在这个过程即想象力与言语生命力中,自由就是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关键桥梁的作用。但是,有一点需要注意的,就是正如人类的所谓自由,也不是绝对的一样,社会中人的真正自由是在遵守社会约定俗成的既定规则与律法的前提下一样,写作中想象力的自由也不是完全信马由缰,而是有既定的规则。潘教授于是说:“想象不是一种完全不受约束的思维活动,自由必须符合想象力的规律,自由失去约束,那它就是一种受联想律支配的而不是‘再生’的。”他还进一步说:“想象力太自由了也会涣散……单是心灵的自由是不可能创造出奇思妙想的,它还需要审美判断力,因为想象的产物必须符合‘美’的规律……想象力是无规律而符合规律的。”说到底,言语生命力的壮硕与雄健,是要看一个人的想象力的丰富与自由与符合美的规律性来决定的。但是,这种自由是必须的,不过,它是符合审美判断规律的自由即“想象力是无规律而符合规律的”。所以,说到底,没有自由灵魂的写作者,他的精神必是拘谨的、萎靡的,从而就失去了真正焕发写作上的引擎之称的想象力,更谈不上想象力的丰富,因此不可能拥有强悍的言语生命力。
关于想象力,著名思想学者兼教授摩罗在文化随笔《不死的火焰》中的《艺术想象力与精神信仰》一文中说:“它是一个文化问题,而且它不是一般层面上的文化问题。我认为它是一个直接与人精神领悟力,跟一个人的信仰有关。”确实,想象力本身就是一个精神产物,它与写作中的言语生命力是一致的,二者是同一的关系。因此,一个人的想象力说到底就是他的精神的深度与广度。又说:“我们缺乏功利之外的审美思维,缺乏在信仰、信念支持下的精神自由的东西。”这里说的“精神自由”就是想象力的根源,也是言语生命力的发源地。这里摩罗说出了造成当今社会人们想象力缺失的深层原因所在。同时,他还进一步说在中国“要建设精神层面上的文化,建设关乎灵魂的形而上文化,在中国是非常难的,这就是中国人没有想象力的原因。”也就是说,相对于“实”而言,想象力是一种“虚”在的力量,而这种力即想象力,在当下强调与极力追求务实功利、唯利是图的社会历史环境下,是有点格格不入的,也就使人言语生命力的想象力的滋生缺乏必要的土壤。他更进一步说:“一个人如果在精神上没有伟大的向往和伟大的理想,他就不会愿意为改变恶劣的现实创造伟大的未来承担责任。同时也就没有相应的想象力”我们当下的社会与人们,是基本不谈理想,只谈现实的,所以,人人皆是地地道道的现实主义者,而且是现实得非常彻底的。因此,就更不用说改变现实与承担责任,我们目之所及,世相与人生大多数恰好相反,这也是与前面说的缺乏产生想象力的一个重要原因。而当下这一社会大环境,也势必濡染深入到学生的精神世界,不难看到,当下的孩子的心灵与精神世界,大多数是社会或是成人的投射。其实,想象力说简单点就是“心有多大,世界才有多大”。
从本次暑假随笔写作,不难看出自由写作的魅力,也可以看到,在写作之路上,真正给学生写作的自由,才能真正放飞想象力的翅膀,让心飞扬,真正的言语生命力才有依托。暑假随笔写作,无论是在题材选择的多样化,有社会生活剪影的记叙,如806班黄雪盈的《唯一的玫瑰》、谢紫漫的《逆行者》、胡紫萱的《白血病》,805班黄柔的《难忘的味道》严芷尧的《吸管的风景》、林志辉的《口罩》都是生活中美的发现,是作者自己心灵世界美的再现,内容真实,情意真挚感人。还是同一内容的挖掘深广度,如在阅读与观影心得感受中,806班陈柳菲的《活着及人生》、谢紫漫的《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秦文越的《青春之忍者篇》,805班黄柔《坚持创造奇迹》、郑素玉的《爱是顺应孩子天性》、林志辉的《灵魂中的‘清水河’》,都是作者用心阅读,潜心观影之后的心灵感受,是经过作者对生活与人生几番细细思量斟酌之后的个性表达。又或是文章体裁的多向度开花,如童话创作有汤子涵的《童话王国之女巫的诅咒》、严芷尧的《一片叶子的旅行》与郑素玉的微型小说《异能少女》,论说文体中有秦文越的《勿忘历史,抵制‘文化侵略’》不仅有一定的思考深度,更是有较强的思辨力,何栢贤的《玩物丧志?》有不同常人的思考角度,以独辟蹊径地反其道而行之的行文,思想与文采斐然,而关于“暴力”这一话题,就涉及“网络暴力”与“校园暴力”等相关论述,可见作者的视野的广泛,对现实的关注和思考不同凡响。更有散文随笔佳作,如毛俊学的文化之旅系列《‘鹤去楼空’之千古文化》、《巴丹吉林沙漠》、《青海湖》给我们另类文化盛宴品味,有返乡趣事《贝某回村记》、徐可航的《回家》给人以小事中发现大美的异趣,不仅给读者心灵的微笑,更让人有回家的温馨,给人以心灵的抚慰,还让人在微笑中思考一些重要命题。凡此美文佳作,在此不一一枚举,每一篇作品都是作者心灵自由的精神人格力量的再现,是作者潜在的言语生命力之能的散发,每一行文字的背后都渗透了作者想象力的言语生命力,那心灵的风厚与精神的自由,在每一句嬉笑怒骂、深沉哲思的话语背后,在每一种丰富的思想与质朴的文语深处,在作者文思泉涌一吐为快淋漓尽致过后,给读者丰富多彩的言语思想至美的享受。这些都是可喜的,更是令人欣慰的。
陈寅恪曾评价国学大师王国维: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在此,由写作想到这句话,对于人的言语生命力抑或是想象力而言,对于以“立言”为终极目标的写作来说,“独立”与“自由”是前提,是发源,是全部。因此,写作需要自由,一种心灵与精神的自由,否则,在世百年,写无可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