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阿姨曾在儿子降世时梦到过一副特别殊胜的场景,在一个清净的世界里,到处盛开着莲花,而从远处观世音菩萨影影绰绰的飞行而来,托着莲花座,其上有一男婴。我虽喜欢佛教哲理与艺术,却不曾有过与佛菩萨相关的梦境,倒是有过两次印象深刻的基督教之梦。一次是我曾于梦中梦到十字架,我询问十字架象征着什么,然后就自言自语的回答到:感性与理性;兽性与神性;男人与女人;活人与死人……总之是和道家的太极图一样,在黑白混合中有两种相反相成的极端构成一个焦点,基督耶稣则是其交汇处,意味着一种集大成者,爱一切世人,而无分别。另一次是梦到在教堂里,从受洗台流出五彩的如云般的流水,缓缓流淌到我的全身,特别温暖与柔和,好像做爱时射精一样舒服与痛快。我一共没去过几次教堂,却有这样的梦境,实在是很有趣。把此事告知几位基督徒好友后,她们便趁此说服我皈依基督,我却说从教义方面,我对佛教更加感兴趣,大约我是中国人的缘故吧。
在朋友圈里,我有过这样的一个对比观察:佛教徒中,男众与女众皆有,甚至是男众比女众要多,大约是因为女众受不了佛祖创立下的诸多规则吧;而在基督徒中,则女徒众多,有时候甚至是清一色的女性,时常在某个基督徒家中聚会读经、唱赞美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于是我认为这应该归因于男女的根本区别,生理的差异必然会导致心理的不同,再加上一些遭遇与经历,每个人的信仰就多少有些出入。男性似乎比女性对这个世界更加好奇或者说好奇的持续时间比较久,女性一旦成熟后,尤其是有了孩子后,她对这个世界不再好奇,而是宽容。昆德拉在《身份》中借着女主人公尚塔尔在墓地对她死去儿子的一番话,道出了男女最本质的区别。“宝贝,我的宝贝,不要认为我不爱你,或者我不曾爱你,而正是因为我曾那样爱你我才无法成为现在的我。假如你还在世,我不可能有了一个孩子以后还去蔑视这个世界。我们因为孩子才依恋这个世界,考虑这个世界的未来,参与它的那些喧哗,那些骚动,把它的那些不可救药的愚蠢之事当回事。”
《身份》是我喜欢的一部小说,因为里面的情节与对话涉及到了一个人存在的可能与意义,而且由作者发出了种种话题邀请,如“爱”、“欲望”、“死亡”、“孤独”等,这些都是对个人及人类相联系的一般境况,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相遇。尚塔尔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我们的宗教,就是颂扬生活。‘生活’一词是所有词语中最重要的。它是被其他伟大的词语围着的词中之王。比方说‘冒险’这个词!‘未来’这个词!还有‘希望’这个词!”这个是否是对西方宗教的一句谶语呢?以我对基督教的粗浅了解,因上帝创造的世界有天堂地狱之别,所以基督徒的忏悔是一种对个体以及整个人类救赎的渴望,即限制由原罪而生的肉体欲望,以及附着在肉体之上的种种邪恶行为。而宗教改革后的基督教新教肯定现世,转忏悔为努力,要求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以一种积极乐观的态度去生活并创造财富减少贫穷,以此感恩天父所赐予的一切,包括食物与阳光。
虽在天津呆了几年,但那时只顾着一心读书,几乎足不出户,所以于天津的大街小巷一概不知,对于名胜古迹、更是没有游览过。此番来天津办理户口之事,因为派出所办公人员的左右为难让我心烦意乱,甚至动了杀念。所以想找一处清静之地,平抚我的内心,知道天津有所大悲寺,但不知道在什么位置,所以心头只想到了滨江道处的那座如城堡般的教堂。这所天主教堂约有百年历史,典型的意大利建筑风格,与附近的意大利风情区相互呼应。置身于天津市诸多成于民国时期的建筑群,让人有种“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沧桑感,百年风云,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历史沉重。说到宗教场所,我首先想到的是康德的那句“静穆的伟大,单纯的高贵”,我认为这是宗教艺术共有的一种特征,这在建筑与绘画及雕像中体现的最为明显。当我看着耶稣的油画像,凝视着他那张平和的脸庞与仁慈的眼神时,我内心就有一种感动,这和看着圣母画像一样,都有一种被爱的感动。
和佛教寺院门口有诸多占卜算卦一样,天津西开天主教堂门口也有一位职业乞讨者,口口声声念着“行行好吧,您呐,天主爱你呐”之类的话,让人无奈。从教堂的左侧入口进入堂内,外界的喧嚣顿然消失,只剩下一堂肃穆的静,这种静,让人敬畏,让人柔软。教堂的穹顶很高,没有壁画,四周墙上挂着耶稣的种种事迹油画与《圣经》中出现的人物雕像。在一根根圆柱之间置放着听经祈祷的长排木椅,规整的分排两列,在其上坐着寥寥的几个年轻人,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祈祷。在第一排有一位中年妇女,跪着在祷告,手里类似十字架项链,压着经书念念有词。听到一位小女孩在大声叫着“妈妈!妈妈!”她用手指“嘘嘘”了好几声。我亦找了一个地方,对着一尊雕塑,坐了下来。我要祈祷吗?我要忏悔吗?我不知道,我的脑袋只是沉浸在这种静穆中,徜徉在对雕塑与油画的凝视之中,忘却了诸多烦恼。临走时,教堂内的阿姨给了我两本小册子,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慈祥地嘱咐了句有时间看看。
我很自然会拿这位基督徒阿姨对比之前在大乘寺的那位胖嫂,这里不是批评或者赞扬,只是一种宗教文化的对比。我遇到的基督徒多是谦恭的,而在佛教里面则不少有癫僧狂士,这种癫狂与不拘是否受谈玄说道的竹林七贤影响呢?我想有一定关系吧。因为人的本质是孤独,而人又害怕这种独处,所以基督教为了洒播神的爱,便组织很多的聚会聚餐,教内没有职业高低的区分,纷纷以兄弟姐相称呼,以此来消除人类对孤独的恐惧。而在中国,自古以来认为一个人如果能够忍受得了孤独寂寞,那么他是圣贤之辈,如果不能,则是个人的修养不够,所以在这里隐约有一种道德的高压。受马纵江居士的启发,他说北京龙泉寺所展开的学佛小组,在形式上采用的是基督教的传教方式,所以,我认为这比较之前的佛教传播会有一个更广大的群众基础,尤其是很多学佛之人可以借助此方式建立自己的人际关系网,以便在工作与社交方面多一些便利。无论什么方式,人人都在追求真善美,只是做到真善美的很少很少。
2012年7月19日
写于天津职业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