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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娃，注意身体，奶奶等你回来。”
一声干哑的声音从大山的手机里传出。
“呦，老太太这是等他大孙子给他抱重孙子呢。”
大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狭小的房间里，正对他的床铺，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正在打包行李。
“再不想想？”
“想？思考是最废体力的，哥们的体力还得留给俺滴相亲对象。”
那人拿着照片凑过来，搂住大山的肩膀。
“她还有个妹呢，你不考虑考虑？”
“去，我才不跟你当挑旦。”
那人撇着嘴背起行李，冲着大山挥挥手，“我先撤了，哥们祝你能美梦成真。”
看着空荡荡的床铺，不知道下一个人怎么样，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等到新来的人。
“来人了，来人了，男死尸，100一天，就要50个，先到先得。”
窗外的呼喊声打断了大山的思绪，他习惯性地冲了出去。
一堆机器架设的现场，连续几声炮火，镜头下是成片成片倒在地上的尸体。
“卡，这条过，下一条。”
死尸们纷纷坐起来，深吸几口气，就像刚从阎王殿逃回来的感觉。
大山拿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只看了一眼，他猛地站起来，满身带血地冲出了片场。
灰蒙蒙地土坯房里，正中央的台子上摆着一张老人的黑白照片，面带微笑。
大山哐当一声跪在相片前，眼泪滑过眼角，滴在地上，散成一片。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奶，哎……”
老人家粗哑的声音让屋内的空气更重了，压得大山的头更低了。
深夜，大山坐在台子一边，一根烟在他的嘴里慢慢燃尽。
母亲走了进来，勾了勾快灭的炉火。
“山子，别太伤心了，你奶走得不痛苦，好着呢。”
大山垂着头。
“那会脑子还清醒，一个劲地夸你呢。说你出息，给她钱。”
大山看着照片，眼泪又情不自禁流下来。
“她老人家逢人就夸你，说你了她的心愿，让她这辈子没遗憾。”
母亲指指压在桌台下的照片，都是奶奶出去游玩的照片。
“80岁了，没啥遗憾，这事挺好。”
母亲长叹一口气，走了出去。
大山一张又一张地扫视着照片，每一张里的奶奶都很开心，尤其是那张在长城上的照片。
“山子，奶奶今天到天安门，看见毛主席了。”
“山子，皇帝的紫禁城可真大啊。”
“山子，奶奶今天爬上长城了。”
大山一遍遍听着奶奶的语音……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山的手机就滴滴响了起来。
“救场，急需100个，来的速度回复……”
他关掉手机，抬起头，看向窗外，山坳里的太阳总是城里晚一些。
一夜无眠，台子两侧苍老的父母已经靠倒在炕边，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的他也靠着台子睡着了。
梦中，他想起小时候，就是这个时刻，漆黑的黎明，奶奶送他去上学。
山路一道又一道，奶奶很担心他，他却很兴奋。
“奶，就这些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下去……”
奶奶紧张地跟在他后面，时不时地叮嘱他。
“奶，你放心好了，我8岁了，是一个勇敢的孩子，你抓紧我书包就好。”
漆黑的山坳里，祖孙俩一前一后，走着走着，太阳就出来。
奶奶的丧事办完了，一家三口围坐在炉火旁。
“还出去吗？”
父亲砸吧两口旱烟。
“别出去了吧，这两年村子政策好，咱们能挣到钱。”
母亲不敢看大山。
大山用钳子勾勾炉火。
“我要再去闯闯。”
炉子里的火焰猛地向上蹿起来。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