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是一个喜欢把什么事、什么想法都埋藏在自己心底里的犟牛,或许只有他一个朋友能听到他内心的声音(我认为是那个能与他通话一两个小时的哥哥,又或许也没有)。开心与否确实能从他的表情和行动中感受得到,他表里如一没有掩饰,按理说这样的人最好,但是这种没有言语加以辅助诠释的行为很多时候也让大家头疼、心痛且无奈。
虽然人常说“能懂的自然明白,不懂的多说无益”,可是人生经历也算快过半,才真的懂得,没有谁是谁肚子里的蛔虫,也没有谁一直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去揣测你内心的独白,就算是心理学专家在解决问题之前起码也要问个一二,更何况我们普通人距离那样的水平还差天大的一截。
一家人,其实我们都懂老哥的苦,懂他的付出。为了照顾年迈的父母,在村子里很多年轻人都外出务工的时候他毅然决然选择留在家里;在老父亲瘫痪的那一年里,他从一个对草药一无所知的人,通过以身试药把半瘫的爸爸重新带进了正常人的生活,甚至今年81的他没有几个人年轻人走路能走的过他;特别清晰记得我上大学那会说要贷款,他都坚持不用,后来才听妈说哥是怕我读书有压力,所以他选择除了务农外加采山石给我凑学费和生活费;模糊记得前嫂子曾经跟我抱怨说哥哥不愿意修房子,说是要等我大学毕业,可是没等到那一天他们离婚了,所以我总觉得哥牺牲掉得婚姻,有我的责任;姐姐外出,他们老家的房子常年也都是哥在照看,酒席什么的都是哥出面代理;姐夫的母亲去世,看地的刚好看了家里的一处地,按老家很多人的规律,是要找姐夫拿着钱或者换块地,但是哥说“如果要给那就另寻别处”最后就真的什么也没收……
我们,尤其是我和姐姐当着面都常说他,让他有事说、有苦说、有意见说,可是他从来不。生气了就嚷嚷着让我们少管,再说,他就把房门关上不理我们,只是待他再开门出来又跟没事人一样。私底下背着他,我们也在讲他把所有的责任扛下了,心中五味从来不倒。一直以来什么好的、需要付出的对我们姐妹也是毫不吝啬,甚至比对自己都要好上千万倍。
可就是他的这种好对比上他的默默承受,让我们焦虑不安起来。他有事不说、有情绪不正面表达,基本上都是不言语和重重关上的那一道门来释放他心中的不悦。似乎一切都会随着这扇门的打开和几句寒暄,事情就那么过去了,可是真正久而久之,我们的处事方式都变得紧张而敏感起来。老妈,我,姐姐,甚至娃娃们都害怕了他那道房门关上的声音以及不带一句话的落寞背影。我们想要理论却又害怕触碰他敏感的神经,我们不想理论依旧害怕他憋出伤来。
特别是在他车祸受伤以后,每一个人都害怕触碰到他敏感的神经,更让人头疼的是我们也不清楚他敏感的点在哪里,似乎没有,仿佛又哪哪都是。
都说经历过生死的人,很多事情能看开,很多心结都能自己解,很多怨也都能放得下,可是我的老哥,我们都不懂,曾经住院里那么一小段时间思想确实通透了许多,也愿意跟我们聊很多话,可是转眼功夫又回到过去。
一个人自己不愿意、不主动走出来,外人的力量往往适得其反。亦如老哥,他自己不想改变,所有旁人的言论于他而言就是跟他的对抗、对他的不理解、对他的不支持、对他的亵渎与阻挠。
哄劝法、鼓励法、激将法……法法行不通,好说、歹说……说也说不动。最后仿佛大家就这么谁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一股不要让事情和情绪爆发的劲,可是最终发现这股劲其实一直撑在我们各自的心底,而且就算快要撑炸了都没法释放,憋成了我们所有人都有的内伤,动不动地这个伤痛就会在某一个事情触发点被调动起来再次被唤醒,成长为更大的内伤,如此反复,恶性循环。
没有沟通,没有语言,每个人卯足的劲都用来掩饰我们内心的脆弱。明明的关心就变成了对方认为的责备和不满,本来的好意一旦出口就没有了好语气。
都说一个家的风水都在好好说话里,可是真的觉得好久好久了,很多年很多年了,家里别说好好说话,就是大家坐下来说个话都好难,就算讲也只是表面的一些鸡毛蒜皮,不能深入内心,比如一家的规划,每个人未来的构想,总在埋怨的只是谁对谁的不理解不支持,隐藏在内心的不满远远比协商和争论更加可怕。宁可吵一架哪怕打一架,都比这种沉默来的痛快且心安许多。
这样的氛围里,似乎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似乎每个人都感觉压抑,就算彼此关心着,可是也都不同程度的痛苦着。
经常看到说原生家庭的影响,我的爸爸印象中也是寡言的人,多半埋头做事,全靠母亲的解释和我们的心有灵犀。我承认原生家庭的说法,但是同时我也想问,时代和教育模式都在进步,人都在进步,如果都困在原生家庭的影响里,自己不想办法解决和规避已经暴露和认识到的问题,人会越来越幸福、越来越进步吗?总是原生家庭问题来背锅,幸福感怎么提升,人怎么进步,还不都得活成幽怨的世界了吗?
最近刷到说“人不该多与人抱怨,80%的人觉得事不关己,20%的人看笑话”,于我观点,首先,我不会因为别人对我抱怨觉得事不关己,起码我会认为那是对我的信任,我愿意也乐意做一个被倾诉的垃圾桶;其次,如果谁像我抱怨我更不可能会去笑话,如果我真的能感同身受、予以帮助,绝对在所不辞。所以我坚定人就该有怨就要报出来,找一个出口,找一个对的人是非常重要,而对于爱我们的人,秘密也是值得保守,但是适当的让对方知晓一些基本的事、基本的情还是很有必要的。
沉默,真的是一把太过伤人的双刃剑,伤了自己,也把周围的人杀得片甲不留,一地鲜红!尤其是对于爱我们和我们爱的人而言,更要适当地使用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