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生辰中缺些什么,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水了。水,总是在淡淡地存在,以一种空灵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大抵圣人都是爱水的,近乎崇敬,唯有将他和时间相提才可显现此种情怀,“逝者如斯”,一个奇妙而动听的词。见过许多不同的水,溪水的潺潺总是给人一种近乎柔软的温和;湖水的静谧加之难得的温顺也是让人久久怀想的;唯有江水在四季的变换中不断给予人生命的思索。
刚开始父亲经营船舶运输时,我不太理解。然而,对于长江中的生活却充满着憧憬。毕竟,对于一个从小就在陆地上长大的孩子来说,无边的江水总是有着众多的神秘,又会以一种独特的魔力悄悄释放于美好的想象世界。若说对于长江的最好的相遇也该是来源于最初的遐想了。可是,渐渐地倦了,厌了,逃避了。当双脚踏上甲板的瞬间,眼前是江水,身后也是江水,不是落寞更胜落寞。有人常将胸怀比作宽广,宽广的东西多了,却偏偏拿江水做例子,想着不免多了一丝荒谬。现在的我不太喜欢江水,这如同一个绷着脸的黑包公总会是一种姿态的生活。本想着用什么来形容姿态,脑海中又一涌而上的“清澈,透明······”一类被用烂掉的词。“清”,我更想将他与冷字所结合。清出一种意境,冷得一片荒凉。一次,我和父亲谈及在船上的生活心情时,他是默默不语的。沉寂有时是无法言表的痛,有时是不住的思索,我更相信父亲是后一种。最终,他讲:
“就当做是一种来人世间的修行了。”
多么纯粹的借口,代表了多数船家人的心声啊!
到陆地上,若论及船家人的行为秉性,定有人会说:“懒”。懒得动,懒得理,来活时便急急慌慌地干上一番。转念一想,从船头到船尾的几十米的铁皮上又有多大的事值得他们大干一场呢?另外,船家人对江水又是极其崇敬。一般的不上十岁的孩童都是要用一根绳子绑住牢牢地挤在铁柱上面,若不小心将绳子弄断了,大人便会焦急地将孩子一顿臭骂,严重时一顿竹鞭炒肉丝也是躲不掉的。即使时水性极好的客家人也不敢放肆,在夏天炎热之际在浅滩洗个澡也能听见一群船家妇女在祈祷着什么。如果第一次进船上玩,带些保险装置也不足为怪了吧。与其说船家人懒得不作为,不若说是这种对水的敬穆让他们难以作为。
船上人黑,黑得透骨,黑得纯粹。到岸上时,看见什么抓小偷的事船家人可得小心点,一不注意可能就成坏人了,毕竟太黑的人总带点煞气。前不久,在回家的途中看见了胡师傅,父亲的一个同事,一个大船师傅,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黑的船家人之一了。当我回去和父亲说及此事时。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来,胡师傅来合肥是为了儿子,据说这次他儿子又进戒毒所了,胡师傅是来送钱处理这件事情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可是胡师傅念的不是经,是血泪。本该退休在家,凭借着几十年所攒下的积蓄好好享受晚年的生活。一个不幸染上毒瘾的儿子,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子,还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老伴,他不得不离开陆地的家,远赴江中找寻生活的力量。若是这种情形发生在岸上,定有人会抛弃一切从新开始。正是因为行船之人多漂泊,成个家不容易,既然选择了,有些苦就让它埋藏在心里,担当却无法舍弃。行船之人把哀愁寄托给了江水,把希望寄托给了下一代,都想着自己的子女能出人头地永远的离开这片独守的寂寞,却唯独忘记了自己。
江水还在不住地淌着,从船头到船尾的故事也在不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