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活下去,才有希望

作为一名八零后,虽然没有亲历过那个“运动”的年代,但我还是被深深打动了。当姜文饰演的秦癫子对刘晓庆饰演的芙蓉姐说,要活下去,像牲口一样的活下去的时候,我泪流满面。

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年代,也是一段历史上特殊的时期。

芙蓉姐一生最好的年华就在这样一段动荡的年月中度过。

因为是粮店老板的女儿,初恋男友为了入党,和她分手。之后,嫁给了老实巴交但真心喜欢她的桂桂,夫妻两起早贪黑,芙蓉姐善经营,会招揽生意,挣来的辛苦钱靠着夫妻两一筐一筐往上背石头在镇上新起了两间新屋。生活,看似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而,因为运动,一切又被打回了原形,甚至更坏。

在那个任何事情都与出生挂钩的年月里,芙蓉姐因为人长得好,又通过卖米豆腐挣了钱,成了那个镇上的异类。没多久运动开始了,县里的工作组认定他们是新富农,芙蓉姐成了富农婆,被打成五类分子,成了运动的重点对象,生活重新笼罩了密不透风的阴霾。这期间,桂桂因为带了刀子想要杀工作组被执行枪毙,出于信任芙蓉姐交给初恋保管的1500元钱,被初恋交给了工作组,新屋也被充公。芙蓉姐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工作组每天拎到台上批斗,下雨天不能到屋檐下避雨,米豆腐铺不能开了,只能去扫大街。

镇上的人们为了避嫌,见了芙蓉姐都绕道走,且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生活已然没有了任何光明。心灰意冷到心生绝望的芙蓉姐,大概想的就是能过一天算一天,早一天和自己死去的男人团聚。

芙蓉姐再也没有了笑容。脸色枯黄,面如枯槁,整个人就像灵魂被抽去了一般。

这时,秦书田出现了。秦书田虽然是五类分子,但他会唱歌,会写诗,写的一手好字。因为出身,在别人眼里低贱的像一条狗,就如他自己所说,有时候像人,有时候又像鬼。镇上的人都叫他秦癫子,疯疯癫癫是他的外衣,因为只有装疯卖傻,在那个年月,才能活下去,其实他不仅一点都不疯也不傻,而且非常有才华和富有人性魅力。他可以把街上的标语刷写得就像海报,也可以在芙蓉姐结婚的时候编出一段祝福的舞曲。

秦书田就是芙蓉姐如死寂般生活中的一道阳光。

他们相爱了。在凌晨的微光中,两个扫大街的人拖着扫把在翩翩起舞,他们一起目睹了村支书和工作组女组长的不堪之事,并戏弄了一番,在黎明无人的街巷,芙蓉姐发出的咯咯的笑声,是她灵魂复苏后的一抹迷人香气。芙蓉姐悄悄的做起了米豆腐,简陋破旧的小屋里升腾起了浓浓的热气,红的辣椒,绿的香菜,白的香醋,秦书田吃了芙蓉姐的米豆腐,甜蜜的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在暗夜里结伴而行的两人,被外人视之为草芥的五类分子,就那样拥有了隐秘的快乐,从春天扫到冬天,从暗夜扫到黄昏,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寒夜。

总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境况。

因为两人有了孩子,秦书田向村委打报告准备结婚。但县委工作组以资产阶级专政的帽子,无端给秦书田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芙蓉姐判了三年。因为有了孩子,监外执行。

两个相爱的人爱而不得,阻止他们的不是人,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秦书田对着自己身怀六甲的爱人坚定的说:要活下去,像牲口一样的活下去。

所有的卑微、怨恨、不甘、不舍和对命运的抗争,都深深的凝结在这句话里。

要活下去,像牲口一样的活下去。

挺着大肚子,芙蓉姐一个女人就靠着捡拾垃圾,打扫大街,辛苦度日。镇上的人们,都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在无人的地方悄悄帮上一把,把芙蓉姐因为肚子沉无法弯腰背上肩的背篓帮她扶上肩,几次想抬脚上而上不去的台阶扶上一下,在这个晦涩而人人自危的年月,人性的温情是一抹温暖的亮色。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刚直不阿的退伍军人老古帮忙把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芙蓉姐送到医院,诞下了一个健康的婴儿。

孩子的啼哭象征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政策落实了,新屋归还了,连那1500元钱都如数还了回来。但失去的还是失去了,比如埋在地下的桂桂,比如还在狱中的秦书田。

芙蓉姐悲愤的喊:还我的屋子,还我的钱,把我的男人也还给我,还给我啊。

无论如何,天,终于还是亮了。

几年后,秦书田服刑归来。两鬓斑白的夫妻两终于名正言顺的团聚了。他们又开了米豆腐店,味道还是原来的味道,价钱还是原来的价钱,芙蓉姐的笑容回来了,一如同样明朗的天。

而那个穷且懒惰,因出生因运动占尽便宜的村支书却疯了。敲着一面破锣,嘴里叨叨着,运动了运动了·········。

一切都引人深思。

很久都无法从电影中挣脱出来,听过许多故事,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以自杀来结束生命。人,有时候,真的需要把脸上的尊严撕下来,扔在地上再踩上两脚,才能活下去,即使像牲口一样,也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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