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里仁第四③-④
③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④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以前《论语》是不分篇、不分条的,后来是后人把它分开的,我们将这两句话连在一起讲能更好的理解。我们在里仁开篇讲过何为仁者?仁者没有偏私,没有分别,不带个人的感情色彩,不带个人的喜好和情绪,才能称为仁者。
“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好:喜欢。恶:厌恶、讨厌。意思是只有仁者,才能正确的喜欢和厌恶一个人。因为仁者不偏私,没有个人的感情色彩和喜好。所以仁者不是看一个人的外在,不是看一个人的性格、长相、高矮、能力、富贵或贫穷,而是看这个人内在的心念是不是仁的,是不是合道的,看这个人有没有德行,思维有没有偏差。
当我们是仁者时,才能看到他人的不仁、不德、不道和不善,如果我们不是仁者,我们是看不到的,因为看不懂,看不清楚,这时就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感情色彩来对待他人。比如这个人做事有利于自己,这个人做事恭维自己,这个人对自己好,这时我们就喜欢这个人;如果这个人伤害了自己的利益,这个人说话不顺耳,这个人看着不舒服,我们就开始厌恶,这就是仁者和普通人的区别。只有我们内在有仁德,才能公正的喜好或厌恶一个人、一件事,而这时的厌恶是不偏私的。
“苟志于仁矣,无恶也。”真正立志要修仁的人,不会做恶事,不会有恶行,这是对自己的要求,也是自己自然而然所达到的状态;同时一个仁者也看不到厌恶的人,看不到不好的事。因为仁者没有偏私,没有个人的感情色彩,所以没有厌恶的人或事。
但是为什么刚刚又告诉我们“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告诉我们仁者会讨厌一个人呢?其实这里的讨厌,并不是个人喜好,不是为了讨厌而讨厌,也不是指责和批评,而是一种公正、没有偏私的讨厌。可能是因为这个人不善、不仁、无礼,或者没有德行而厌恶他,但这种厌恶是为了帮助他修正自己。
举个例子,同样是教育孩子,没有仁德的父母通常都会批评指责孩子,比如责怪孩子不长记性,责怪孩子很愚笨;而有仁爱之心的父母,会去查找背后的原因,以此帮助孩子成长和提升。比如发现孩子不爱学习,是因为没有自制的能力,就会想办法帮助孩子提升自制的能力,而不是为了指责而指责,为了批评而批评。
看待自己的员工也是一样,我们不是看这个员工的外在,而是看这个员工的内在是否有缺失和不足。我们看到后要给他指正,让他不断地修正和完善自己。八佾篇讲:“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每个人的优点和缺点也不相同,当我们发现了问题和不足,要让他修正和提升,而没有个人的喜好。不是看这个人的外在,而是看这个人内在是否有缺失和不足。
这是仁者爱人和恶人的方式,而普通人爱人和恶人,都是凭自己的喜好、情绪和论断,我们只是在指责和批评,在厌恶和嫌弃。而一个真正立志修内在仁德的人,没有自己讨厌的人,没有自己厌恶的事情,只是就事论事,看到了他人的不足后,帮助他人修正,而没有个人的偏私和感情色彩。
我们在《论语》中,有多处都可以看到孔夫子就事论事。比如提到管仲时,孔夫子说管仲是一个有仁德的人,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说正是因为管仲的仁德,我们才不会沦为夷狄,才有了文化的传承;但是同时也说管仲不知礼,不节俭,内在的修为不够。
孔子评价自己的弟子也是一样,做得好的地方就是好,做得不够的地方就直接讲出来,这是仁者圣贤和我们的区别。我们只看外在,看别人顺不顺眼,别人说的话舒不舒服,看别人对自己有没有利益;可是仁者不是这样,仁者不会看一个人的外在,不会因为别人给自己好处而恭维,不会因为别人的小恩小惠而大加赞赏,不会因为别人长得美而区别对待,也不会因为别人长得丑,就心生嫌弃。仁者是看一个人的内在是否有缺失,看一个人对待事情是否中正,是否有不足,发现不足后,会帮助对方加以修正。这是仁爱之心的体现,是仁者爱人和恶人的方式。
“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我们再来看这句话,唯有仁者,才能公正的喜好和厌恶一个人。比如历史上,一位君王通常都会找一个德高望重之人,为什么呢?因为德高望重的人通常是仁者,说话公正,不会因为别人得罪过自己,就对别人说不好的言语,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小恩小惠,就推崇和赞赏。
在家族中也是如此,当遇到事情时,我们总想问家族之中德高望重的人,因为这个人看问题很中正,没有自己的感情色彩。在企业中也是一样,当我们想咨询一件事,或者想知道某个人能不能重用时,我们也会问一个有德行的人,有智慧的人,因为这样的人看问题比较中正,不会有个人的偏私。所以这句话是在说仁者可以中正、公正地爱人恶人,没有任何个人的利益和感情色彩。
“苟志于仁矣,无恶也。”我们再来看这句话,如果一个人立志要提升仁,则无恶也。首先自己无恶行、无恶言、无恶念,没有这些恶的事情。因为力求于仁,不停地追求自己的仁爱之心、仁德之行,所以怎么会做恶事呢?内心永远都是光明坦荡的,看到这个世界都是美好的,自然言行也都是美好的。同时不会厌恶任何人,不会讨厌任何事情,也不会因为别人说的话不中听,而产生烦恼和怨恨,所以叫无恶也。即使是厌恶某一个人,也是为了帮助他不断提升和完善自己。
《论语》中孔子有多处指责和批评冉有,说冉有没有勇气阻止季氏去泰山祭祀,但同时也说冉有有从政之才,可以治理千室之邑。因为冉有帮助季氏敛财,所以孔子对其他学生讲,可以鸣鼓而攻之,说冉有不是自己的学生。但同时冉有又随着孔子周游列国,在孔子周游列国十四年,到六十八岁时,冉有劝说季氏接孔子回到了自己的故土鲁国,回到鲁国以后,冉有也一直帮助孔夫子教学,冉有在孔夫子的指导下,也不断地让自己趋于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