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祖屋是一座建于道光年间的老宅,位于嘉善县西塘古镇景区,她南临商业街——西街,北枕游览河主段——杨秀泾,河对面就是传说中的千米廊棚。
如今若要去看看自家的老宅,须穿过煤球弄,该巷子正对着西园,西园主人是朱姓珠宝商,五十年代初期这里曾经是煤球厂。煤球弄是古镇最大的巷子,它实质为过街楼(巷子上面有建筑),因朱家是大户人家,巷宽是为了确保八人大轿通行,那个煤球弄北尽头的硕大河桥(河埠头)就是专供朱家上下船的。突然想起,小时候经常把玩的一条银链子,做功精巧绝伦,配以精美纹饰,其接头上刻有“朱仁纪”,当时父亲说,这是胥塘最有名的银楼(比芦墟的物华银楼要大),估计就是这家吧,可惜那根好看的银链子早已丢失了。
现在常有游客在这个河埠头驻足观望,他们意犹未尽地站着,摆出各种姿势拍照留影,背景就是河对面的棚屋,巧的话还能抓拍到由船娘摇橹而缓缓前进的乌篷船。
西园是胥塘最大的私家花园,祖屋有幸与其正对。1920年的冬天,诗人柳亚子从水路来西塘,船只就是停靠祖屋西边这个大河埠上岸的。先生下榻西园,并与西塘南社社友摄影留念,题名为“西园雅集第二图”。南社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革命文学团体,芦墟籍南社社员二许(许太平、许半龙俩兄弟)是祖父的至交挚友,祖父还留有他俩的手迹,并珍藏南社第一次在昆山周庄雅集的《迷楼集》。
站在河埠上,南望西园,更能体会出古镇幽静深邃的文化底蕴,不由得让人生出无限遐想。
祖屋有上下二层,中间是天井,边上一圈房间,内有走廊连通,现成一家客栈(水阁人家)。这客栈现由聪明能干的堂姐夫经营,其配置舒适、精巧雅致、古色古香,基本保持原汁原味。堂姐夫刘伯英原为一名高中数学老师,当时他开民宿初衷只是舍不得祖上留下来的老房子就此荒废,于是他放弃上海的事业,来这里扎下,开了一家颇有品味的客栈。未曾想到,随着古镇景区的开发,堂姐夫在这里开创了一番事业,成了经营民宿的佼佼者。
上图主人公为水阁人家阁主刘伯英老师,图片来自“浙江在线旅游频道”古镇西塘画卷。
2017年3月29日,国家旅游局副局长王晓峰率调研组来到西塘古镇调研民宿和旅游标准化工作,浙江省旅游局副局长杨建武及相关领导陪同调研。那天,调研组各位领导莅临我家祖屋,与堂姐夫刘老师就古镇旅游开发与保护、民宿经营等进行了深入交流。很荣幸。
祖屋的建筑设计相当独特,用石柱打在河床,把后屋的一部分延伸至河面。而现在,很有创意的堂姐夫将架在河面上的木板撤换成玻璃,这样依窗品茗,千米廊棚一览无余,脚下可见潺潺流水,时有鱼儿在水中游动,极富情调,就此捕获了好多回头客,还吸引不少海外人士慕名前来水阁人家住宿,体验水乡生活,饱览古镇风光。
现在的客栈临水房间,先祖建造时,实为灶披间,最北面是柴房(以前的木柴由水路运送)。巧妙的是那后门,出去就是自家河桥,取水洗刷极其便利。不管烈日当头还是下雨飘雪,均可淡定地在河桥上淘米洗菜,当地人称之“月里河桥”。到了晚上,河桥上还有一扇坚固的木门可锁,以防盗贼来犯。
站在千米廊棚中间段的那棵柳树下,望着河对面的祖屋,只见东西两边枕水部分皆搁一整块金山条石,很是气派,强烈地透露出浑厚的年代感。同时醒目地划分出二块完全属于自己的水域,这就是祖父经常提起的,我家祖屋后面有二个迷你船坞,因曾祖似兰公是嘉善名医,用于停泊出诊小舟,故有别于古镇其它的枕水人家。这种建筑式样在镇上独一无二,估计在江南水乡已难寻觅,现成为古镇亮点。
如今,在浙江省最美家乡评比中,嘉善县选用的标识就是十五年前聚焦我家祖屋——水阁楼的古镇照片。自豪感油然而生,愈加钦佩先祖在建筑设计理念上的实用美观。
曾祖似兰公道光时人,出生儒医世家,精究岐黄诸家言,访名师,求秘笈。似兰公医名远扬,尤擅治伤寒,人称“顾一帖”。遥想当年,求诊者接连不断,西街祖屋门前车水马龙,屋后舟楫相接。似兰公生三子皆业医,其子伯龙、孙大墉在西塘均为名医,今有顾氏三代医生的处方被世人所珍藏并研究。
祖父在世时,经常说起自己的老宅:前通街后通河,因不在一个省份,小辈无福享用,自己老了也是有家(指祖屋)难回。说到动情处,泪水盈眶。挺伤感。
看到风景优美的嘉善标识里,祖屋古意盎然,赫然瞩目,难怪祖父母心心念念,魂牵梦萦。今记之,以慰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