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尔通常都把他看成是近代哲学的始祖,他是第一个拥有高超哲学能力,在见解方面受新物理学和新天文学深刻影响的人,固然他也保留了经验院哲学中许多东西,但是他并不接受前人奠定的基础,却另起炉灶,努力缔造一个完整的哲学体系。这是从亚里士多德以来未曾有的事,是科学的进展带来的新自信心的标志,他的著作散发着一股从柏拉图到当时的任何哲学名家的作品中全找不到的清新气息。从柏拉图到笛卡尔之间,所有的哲学家都是教师,沾着这行职业素有的职业优越感,笛卡尔不以教师的身份写哲学,而以发现者和探究者的姿态执笔,渴望把自己的所得传达给人。他的文章比较平易不迂腐,不是供学生们念的,而是给一般生活中明白事理的人看的。并且这还是一种异常出色的文笔,近代哲学的开拓者,有这样可佩的文学感,对近代哲学来讲是很可庆幸的。直到康德以前在欧洲大陆上和在英国,他的后继者们都保持他的非职业资格,其中有几人还保持几分他的笔锋特长。
笛卡尔的父亲是布列塔尼地方议会的议员,握有一份还相当可观的地产。笛卡尔在父亲死时继承了遗产,他把地产卖掉拿钱来投资,得到一笔每年6000或7000法郎的收入。从1604年到16 12年,他在拉夫赖士的耶稣会学校受教育,这学校给他打下的近代数学根底比当时在大多数大学里能够获得的根底似乎还强得多。16 12年他到巴黎去,感觉巴黎的社会生活烦腻,于是退避到郊区圣日尔曼的一个隐秘处所,在那里研究几何学。然而朋友们试探出他的踪迹,他为了确保更充分的安静,便在荷兰军队里入了伍。由于那时候荷兰正太平无事,他似乎享受了两年不受干扰的沉思。不过30年战争一起来,他加入了巴伐利亚军,就在16 19年到16 20年之间的冬天,在巴伐利亚,他有了《方法论》中他所描述的那种体验。因为天气苦寒,他早晨钻进一个火炉子,整天待在待在里面潜思,据他自己述说,当他出来的时候,他的哲学已经半成。不过这话我们也不必太拘泥字意去理解,苏格拉底通常在雪地里终日沉思,但是迪卡尔的头脑只当他身暖时才起作用。
16 12年他结束了战斗生活,访问过意大利之后,1625年定居巴黎,但是朋友们又偏要在他起身以前拜访他,所以在16 28年,他加入了正围攻余格诺派要塞拉罗希尔的军队。当这段插曲终了时,他决定在荷兰居住,大概为逃避迫害的危险。笛卡尔是个懦弱胆小的人,一个奉行教会仪式的天主教徒,但是他同样犯了伽利略的那种弊端。某些人认为他耳闻到了对伽利略的第一次判罪,那是16 16年发生的事,不管是否如此,总之他决心不发表他向来致力写的一部巨著《宇宙论》,理由是它里面还有两个异端学说地球自转和宇宙无限。
他在荷兰住了20年,除开有少数几次短时间到法国和一次到英国访问不算,那都是为了事务去的。17世纪荷兰是唯一有思想自由的国度,它的重要性不可胜诉。霍布士只好拿他的书在荷兰刊印,洛克在1688年前英国最险恶的5年反动时期到荷兰避难,贝勒也迫于必要在荷兰居住,斯宾诺莎假若在任何旁的国家,恐怕早不许他从事著书了。
笛卡尔是懦弱胆小的人,但是说他希望不惹麻烦好清静无扰地做研究,这或许还比较温和近情些。他一贯阿谀教士,尤其奉承耶稣会员。不仅当他受制于这些人的时候如此,移住荷兰以后也如此。他的心里隐晦莫测,不过我总觉得好像是这样,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为了他也为教会本身,愿意促使教会不像在伽利略的势力中所表现的那样敌视近代科学,认为他的正统信仰不过是权宜之计中的人也是有的,但是这固然是一种可能对的看法,我以为这并不是顶可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