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电脑吐出第三颗杨梅核时,总监把文件夹摔在我桌上。"星耀城的项目你去跟,明天就飞山城。"他皮鞋跟碾碎滚落的杨梅,紫红汁液渗进地毯纹路,像道溃烂的伤疤。
山城这家老牌酒店是公司协议单位,出租车停在山崖边时,我总算明白协议价为何低得离谱。九十年代的金色玻璃幕墙爬满爬山虎,大堂水晶灯积着飞蛾尸体,电梯按钮"14"被抠成黑窟窿。
"1314是全景房。"前台突然开口,她指甲缝里沾着暗红,像是抓挠过什么潮湿的东西。我推着行李箱穿过酒店长廊,地毯上的金线牡丹在壁灯下泛着诡异的幽光。1314号房卡在掌心硌出红印,前台那句"只剩这间了"的回声在耳畔挥之不去。
中央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冷气,后颈瞬间爬满鸡皮疙瘩。我回头望着延伸向黑暗的走廊,总觉得那些紧闭的房门后藏着窥视的眼睛。
"可能是太累了吧。"我刷卡时注意到门把手上缠着褪色的红绳,随着"滴"的一声,红绳突然断裂落在地上。
浴室镜面蒙着厚重水雾,花洒却干燥得发涩。当我拧开龙头准备卸妆时,镜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锈红色的水喷涌而出,在瓷白洗手池里积成血泊。手机从梳妆台摔落,屏幕亮起时我浑身发冷——照片预览框里,镜中分明站着穿红旗袍的女人。
"啪!"
顶灯毫无预兆地熄灭,应急灯绿光中,电视机自动开启。雪花噪点里浮出黑白监控画面:正是我站在1314门前刷卡的身影,而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2007年9月14日。
手机信号格彻底消失,电子猫眼闪着乱码红光。我冲向房门的腿突然僵住,梳妆台上的化妆刷正在自动蘸取口红,在便签纸上划出歪扭字迹:"你睡了我的床"
天花板传来指甲抓挠声,壁纸接缝处渗出暗红液体。当我颤抖着打开衣柜想找应急手电,整排衣架突然疯狂晃动,防尘罩里赫然挂着那件猩红旗袍。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在死寂中炸响。我抓起行李箱撞向安全通道,防火门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声。转角镜面映出个模糊红影,发梢还在往下滴着血珠。
逃生通道的门锁竟被铁链缠住,身后冷气越来越近。我摸到天花板检修口松动的盖板,蹬着消防箱爬上去的瞬间,一只青白的手扯住了我的左脚踝。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瘫坐在派出所长椅上。警员说那家酒店三年前就停业装修,前台登记簿里没有我的入住记录。但当我说出1314房号时,做笔录的女警笔尖猛地顿住。
现在每次出差,我都会在入住时反复确认房间位置。上周去成都开会,年轻前台笑着问我:"1314是我们的蜜月套房,女士要升级吗?"
我头也不回地冲出大堂,身后水晶吊灯突然全部熄灭,玻璃倒影里无数穿红旗袍的女人正朝我微笑。
三个月后我在杭州出差,行政套房落地窗外是璀璨钱塘江。我习惯性摸着后颈那道消不掉的抓痕,把行李箱堵在房门口。手机突然跳出微博同城推送:《山城饭店火灾事故追踪:天花板夹层惊现无名骸骨》
配图是消防员从通风管道拖出的红绸布,暗色污渍里裹着枚黄金绞丝镯——和那晚镜中女人腕上戴的一模一样。我关掉网页时,浴室突然传来水声。
磨砂玻璃上正缓缓浮现湿手印,镜面蒙着熟悉的雾气。我冲向房门的瞬间,听见背后传来银铃般的轻笑:"这次是1701房呢。"
现在我不止不住尽头房,还随身带着五帝钱。只是每次退房时,保洁总会疑惑地嘀咕:"现在的白领真奇怪,怎么所有镜子都贴着黄符纸?"
上周同事来我家做客,看到玄关镜子上交叉贴着的胶带突然变了脸色。她不知道的是,自从山城回来,所有镜面倒影里的我,瞳孔都泛着诡异的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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