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那里刚解决温饱问题。5岁的我对吃记忆深刻。上半年是玉米加白面,还是可以吃到玉米,面粉两掺的黄面膜的,而秋收玉米丰收后,下半年一天两顿玉米饼子熬白菜,剩下一顿地瓜粥,吃的我们孩子,见到黄面膜都眼睛冒绿光。白白的蒸大米饭?想都不要想,那时候每家每户换点大米,都是熬粥喝--稀稀的清粥,却散发着无比的清香。大米饭炖牛肉是我整个童年,做梦都想吃却又一直没吃上的东西。
蔬菜都是时令蔬菜外加野菜,夏天的茄子,豆角,黄瓜谁家地里都有,管够。还有小白瓜,家长的小白瓜品种,那叫重量级,一个能长到7,8斤,量足,味道一般。秋冬之后就是大白菜赶集了,家家户户挖一个大坑,储存大白菜,一冬天能吃的你看见就想吐。如果开开鲜,吃点不一样的,就只有干菜。萝卜干,干白菜,干豆角,才能让大家在寒冷的冬天,回忆一下夏天的味道。
除了时令蔬菜,野菜被大量的采摘,食用。初春的柳叶,榆钱,槐花,蒲公英,芨芨草,夏天的黎草,山药叶,刺菜,南瓜花,都是童年里最美的美味。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对于嘴巴,人们总是变着方法的给予满足,不愿意亏待它。能吃的,好吃的,都会想尽办法弄来品尝。
肉类,绝对是生活中必不可少。农村人做活累,体力消耗大,在没点荤食补充,也是一种煎熬。猪肉是主要荤食,那时候每家都要养猪,割猪草,打主粮,是每个同年龄的孩子必修功课。小时候,父亲给我们姐弟特别编了一个小筐,放学后第一任务就是赶到地里,为我们家的荤食口粮准备青草。我们可知道,没青草,年底可就没大肉吃。
新年来临,孩子们最愿意聚集的地方,就是杀猪场。杀猪的人都是村里的能人,由此可见,结束任何一个生命都不是那么轻率和随意的。杀猪有杀猪的技术和规矩,一头200左右斤的猪,最后按肉质分类,绝对是一门学问。杀猪场很血腥,猪的嚎叫,人的嚎叫掺杂在一起,粪便的臭味,鲜血的腥味,人群的汗味,充斥在一起,不是地狱,却绝对不是天堂。而这里孩子成群,不仅仅是好奇,更是眼馋,嘴馋,心馋。
猪肉拉回家,那天的晚上肯定是煮肉,那天孩子们可以可劲吃,可劲造,哪怕你撑死,父母都不会管。也就仅仅这一次,这次,你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开荤”。肉煮熟后要放在大盆里,用厚厚的咸盐腌制,因为这可是一家人一年的“荤食”。
人性贪食。光猪肉并不能满足人们的嘴巴,何况一头猪,也不够敞开了吃。于是,除了开始人工养殖鸡鸭,人们的眼睛也盯准了各种肉食。青蛙,麻雀,婵幼,甚至蛇和老鼠,都成了人们口中的嚼食。那时候的人,我感觉更像狼,更像畜牲。青蛙开始减少,麻雀濒临灭绝,其它三种由于口感较差,得以幸存。
这就是生存。“民以食为天”,在嘴巴和胃里空空如也的年代,什么环境,什么生态,什么生物链,都只是空谈。“没有挨过饿,你根本不会知道馒头的香。没有挨过渴,你根本不会晓得清水的甜。”袁隆平教授让中国人再也不会挨饿,一定是好事,可看到现在年轻人的浪费和吃喝观,对于未能体验饥饿的一代又又一代,我真的觉得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