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不想长大

三八妇女节，学生们笑着对我说：“韩姐，节日快乐啊！”好吧，我都进入妇女的行列了？！

段楷说：“你们别乱说啊，人家可还是个少女呢。”引得他们哈哈大笑，我也忍俊不禁。

学校组织所有的女老师唱歌比赛，他们也都知道这一消息了，说要为我加油。

在我的初中时代，“SHE”，这三个女生的组合，还刚刚出道。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我偶然听了她们的一首歌《恋人未满》，超级喜欢。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关注着她们的每张专辑，成了她们的忠实粉丝。

这次比赛，我选了一首SHE的《不想长大》，觉得歌名很符合我现在的心理。不想长大，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多好，不必伪装自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我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有童话，我不想长大，我宁愿永远都笨又傻……”

利用那几天的课余时间，我努力地练习。而且旋律比较动感，适合边唱边跳。比赛安排在晚上，我希望轮到我唱的时候，学生们还没有下晚自习。我不希望被他们看见，因为那样会引起我紧张。

可是事与愿违，偏偏要到我上场时，就打下课铃了。当主持人说道，“下面有请年轻漂亮的韩老师，给我们演唱《不想长大》。”我深吸一口气，走上了舞台。音乐一响起，我那些紧张的细胞全都舒展开来了。

“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不谢的玫瑰花，为什么遇见的王子都不够王子啊，我并不期盼他会有玻璃鞋和白马，我惊讶的是情话竟然会变成谎话……”

我看到台下的学生越来越多，听到他们在大声地喊“韩老师”，我竟然感到很兴奋，完全没有之前预料到的会紧张不已。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我就失去他，我深爱的他深爱我的他，怎么会爱上别个她。”

不知不觉，在一阵阵的掌声与欢叫声中，我结束了演唱。下台后，家伙们一窝蜂地把我包围了，让我体验了一次当“明星”是啥感觉。

最后的比赛结果是我获得了一等奖，奖励一把漂亮的小花伞。

回到宿舍后，阳晨就给我发来了一条信息，“你真棒！”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我甚是开心。那晚，我们顺势又聊了一下各自喜欢的歌手和歌曲。那晚，我的大脑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但再激动的心情也会慢慢冷却下来，回归于平常的平静状态。一想起马上就要面临着高考了，我与他们的心情一样，既紧张又有些莫名的解脱感，既害怕又夹杂着一丝兴奋。

学校安排我去Z市参加高考研讨会，研讨会一共是两天，加上周末放假，正好可以休整几天。可一听到Z市，我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因为汪瀚在那边。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城市那么大，怎么会碰巧遇见呢？

晚上和另一个并不认识的女老师一起拼一间房。她建议我考到大城市来，有许多比赛项目什么的，这样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我说先积累点经验吧，以后有机会就考。

第二天，在听完课回酒店的路上，碰到了潘容，我们俩都感到很意外很惊喜。她和我一样，都是在四线小城市里一个不太出名的学校里，一毕业就带高三。

我们聊了聊各自的工作情况，然后感叹道估计很多大学同学都不会再见面了吧。绝大多数人何尝不是自己人生中的匆匆过客呢？话题很自然地过渡到了汪瀚身上，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们真的分手了呀。我语气硬朗地说是啊，不分手还留着干吗呢？我们仰天一笑，好不痛快。

我问潘容她的恋爱成果咋样了，她笑容满面地说应该快修成正果了。我很惊讶，同时也替她感到高兴。她和男友是高中同学，但是在大学里才确定关系，四年的异地恋都坚持下来了，毕业后她就考上了男友所在城市的老师。

可见，决定一份感情稳不稳定的，不是距离上的远近，而是人。

回学校后，我在房间里整理衣物。邹晓芸来到我寝室，笑嘻嘻地说，“韩姐，这是阳晨要我给你的映山红。”

“是吗？”我想起他昨天跟我发信息说要去山上摘映山红。

“嗯，我也摘了些。”

“那，你们哪些人去的？”

“就我、齐美、石宇希还有段楷几个呀。”

“噢，你是不是喜欢段楷？”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我直接这样问。

她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但随之脸上的笑容渐渐荡漾开来。提起他的名字，就像听到一首美妙的歌。

“嗯，不愧是老大，火眼金睛。”

“上次在操场上散步时，你跟我聊了下喜欢某个人的事，在那之前我就知道是他了。”

她捧着一张羞红的脸，我继续追问道，“所以这次有结果了？”

“怎么说呢？算是吧。”

“真的？”我简直比她还激动，抓着她的胳膊。

美好的心情是掩饰不住的，她连连说是。

“那齐美呢？”按八卦的思路应该要继续追问细节，但我不知道怎么突然把话题扯到她身上来了。

“可能真的只有她蒙在鼓里了吧。”邹晓芸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我。

“什么蒙在鼓里？”我心跳得好快，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肯定知道的，老大。”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重，她看了一眼映山红，说，“她太敏感，我怕她受伤，就没有告诉她。”

我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可又什么都不清楚，一团团疑云笼罩在我的心头。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告诉我了。

“上次爬完山，你们有没有说什么？”这一直是我好奇而又不敢问的问题，正好现在的氛围适合提起它。

她停顿了一会，坐在床沿边，一口气就把后来发生的事告诉了我。有人问阳晨是不是喜欢老大，他没有明说。只是这样子说，“喜不喜欢她是我的事情，但我不希望在学校里传出有关她的谣言，那会害了她的。今天的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去讨论了，也不要让别的同学知道了。”

难怪后来回学校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原来早已经被压制住了。邹晓芸小心翼翼地问我，“老大，石宇希我知道他肯定没戏，但如果是阳晨的话……”

我迅速摇头，坚定地说，“不可能。”

她抱了抱我，说，“我知道，如果有戏也是一条很艰辛的路。”

一条艰辛的路。谁说不是呢？离开的时候，邹晓芸转身跟我说，“不管怎么样，我永远都支持你。”

看着这一大束的映山红，有的含苞待放，有的鲜艳欲滴。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插在一个个矿泉水瓶里，并整齐地摆放到窗台上。

 它们渐渐地开放，枯萎，最终凋零。而阳晨始终没有提到映山红的事情，我也没有问过他。

（十七）羽毛球比赛

 晚自习快要上完了的时候，237班的班主任李老师打了个电话给我，说要我下完课顺便去查寝，就是清点一下人数就可以了。

快打就寝铃的时候，我先到女生宿舍看了看，她们比较自觉，几乎都躺在床上了。还想要我陪她们聊会天什么的，但我说还要去男寝室看看呢，她们开玩笑地说那你要小心啊。  

走到男生宿舍门口，听见他们还在说话，一片嘈杂。正当我准备要敲门时，门突然被打开了。“啊”，我尖叫一声，马上用手捂着眼睛，迅速跑下楼了。

边跑边听到寝室里传来一阵笑声，“怎么好像是韩姐的声音？” 这糗，出得不是一般的大！

回去后，我脑海里的那个画面一直挥之不去。阳晨只穿着一条内裤，一手提着一只桶子，一手拿着衣撑，就那样傻乎乎地站在我面前。

我以为他睡觉前会发信息过来的，结果没有，幸好也什么都没发，免得解释起来还费劲。

校园里，弥漫着青春的气息。学校搞的活动还比较多，学生们进行了乒乓球比赛。在最后一场比赛时，石宇希邀请我去观看，他的对手是隔壁班的一位男生。

自从爬山那天发生的那个小插曲，他就不怎么爱搭理我了。这次他提出这个小请求，我当然是会答应的，为他加油打气。不得不说，他打乒乓球还是挺稳的，且技术不在话下，引得围观的人频频叫好。

最终，他获得了第一名。我站在喧闹的人群中，为他竖起了两个大拇指。他笑得像个孩子似的，然后拿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学生比完后，老师们也要举行一场羽毛球比赛。只要某个时间段我没有课，就会在操场上，和其他同事练习一下。

第八节课后，237班的女生们看到我和徐老师在打羽毛球，跑过来说要和我们一起打一会。行啊，于是我们轮流着上场。男生们打了一会篮球后，准备去吃饭之前，看到我们玩得不亦乐乎，也说要加入。

当他们和我对打的时候，时而长，时而短，时而左，时而右，这些家伙一定是故意的，让我全场跑得气喘吁吁的。末了，还要带着一丝不屑的口气说：“老大，你这技术，要多练练才行哦。”

“哼，郁闷。”我两手叉腰，气鼓鼓地说道。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阳晨正在一旁咧开嘴笑得贼开心。

晚上，他发信息过来说要不陪我练下球吧。我问咋练？他说上晚自习之前就可以练练。

其实对于这场教职工羽毛球比赛，我是没抱什么希望的，重在参与嘛，而且也觉得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可以打赢原本赢不了的人。

可第二天，阳晨还真的拿着球拍在我房间门口等着了。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或者没见我说同意应该不会主动请缨的。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因为这是破戒了，破了他在学校和我说话的戒。

“走啊。”语气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让我不自禁地多瞧了他几眼，看到底是不是他本人。好吧，这架势，看来是容不得我偷懒了！只好换好运动鞋，乖乖地跟着他到操场上去了。

练习了几次后，别说，还真有长进呢。原来想要练球有效果也要看对手是谁。有时，他特意发一些难以接住的球给我，说是要训练我的反应能力，我心里嘟囔着，“算你狠。”

正式比赛的时候，我一路过关斩将，从八强到了四强。可能女老师们确实没有我练习得多，加上我年轻，精力充沛，所以赢起来比较顺利。但最后一场，冠亚军决赛，使出了我浑身的劲。

跟我决斗的是一名体育老师，很多同事说要来赌一把，看谁会是冠军。只有少数人说应该会是我赢，其实我也没有把握，对方站在那里，气场就是不一样。而我个子小小的，唯一的优势就是体力好。

第一局我赢了两分，第二局她赢了三分。我都感觉好累了，流了一身汗。当然了，对方也是。稍作休息的时候，我们都连喝了两大杯水。

老师们纷纷说，“这场比赛太精彩了！” “简直不分上下。”“看小韩打球就像看跳舞一样，身子灵活得很。”

啥？跳舞一样？有这么夸张吗？经别人一提醒，才意识到好像是这么个情况。关键是要到处跑来跑去的，哪还能关注到自己的形象？

哨子一吹，第三局开始了。同时晚自习下课铃也响了，学生们看到我们还在大厅里打，就都围过来了。

虽然我不确定阳晨有没有在现场，但我感觉他就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似曾相识。我顿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越打越顺。最终赢了一分。哦耶！险胜。

洗完澡，正当我准备入睡时，手机里传来了阳晨的信息，“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呀？”

“你想要我怎么感谢你呢？”

“先存着，以后再找你要，到时不许耍赖。”

“知道了，大恩人。”

（十八）相不相信一见钟晴

夏日的晚上很凉爽，驱走了白日的燥热。如果没有上晚自习，徐老师就会叫我一起去操场上聊聊天，散散步。打下课铃之后，学生们也会陆续来操场，跑跑步或散散心，很是热闹。

走着走着，我看到前面有个背影酷似阳晨，但月光太微弱，看不太清楚。且他的旁边还有个女生，这让我有点儿讶异。

为了确认是否是他本人，我拉着徐老师的胳膊，特意将步伐加快一点，走到了他的斜对面。很快就确认了，真的是他。而那女生，就是唱歌时给他送花的，喜欢他的高二女生。

像是有某种感应似的，他忽然把头转过来，我本能般地往徐老师身后躲了躲。但太晚了，他还是看到我了。感觉好尴尬啊！

我们什么都没说，继续各走各的。同时我也觉察到自己的心里酸溜溜的，心情很不爽。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的感觉？虽然之前和汪瀚谈过一场恋爱，但讲真还没有为他吃过醋。 

第二天的课堂上，他还是和从前一样，认真听讲，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许他对我，从来就没有过特别的感觉，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吧。包括他陪我打羽毛球，不过是顺便帮下忙罢了。要说特别的地方，除非就是偶尔和他发发短信谈谈心。

我应该感到庆幸，对，庆幸，我一遍遍地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那样至少在以后不会面对一大摊子很棘手的事情。

几天后的晚上，他发信息给我，“老大，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从前，他很少有称呼的，这次称我为老大，让我有些不适应。不过我还是很奇怪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何况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还在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让我有几分生气，所以就很简单干脆地回了三个字：“不相信。”

“以前我也不相信，直到遇到了一个女孩。”

我心里起了无数个鸡皮疙瘩，也拟了无数个问题，但最终只问了一句，“对方是否知道？”

“有时候感觉她知道，有时候感觉她不知道，所以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

我的心莫名地像被电击了似的，这种云里雾里的表述正符合我们某种并不明朗的关系。“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大部分是来自自己的过度幻想。”

“也许吧，我相信有一天会弄明白的。”

也许，当弄明白的那一刻，所有带有迷雾般的美感瞬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代替的是无穷无尽的顾虑与忧愁。“总之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我知道，至少要等到高考之后。”

高考后，我将面临一场劫难吗？我突然很害怕那一刻的到来。

只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我能感觉得出他们面对人生中这场重大的考试是多么紧张与害怕。总觉得还有很多不知道的内容，而其实不管复习多久，那个确保自己会万无一失的时刻都不会到来。

阳晨问我他有没有希望，我回复道，“保持现在这种状态，一定可以的。”

“我想读你以前那所学校K大。”

“不行。”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本能，我这样回他。

“为什么？”

“你又是为什么？”

然后他没有再说什么了。突然觉得自己问得好傻，干嘛问人家为什么读K大呢？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好像他和我读一样的大学，就代表了什么似的。韩小小啊，你真的太自作多情了。

晚上，我在宿舍看书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随即传来了邹晓芸有些慌乱的声音，“老大，在吗？”

我迅速走了出去，问怎么啦。她拉着我的手说齐美在哭，叫我一起去安慰她一下。

从晓芸的口中，我大致知道了一些情况。我们来到齐美面前时，她正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小声地抽泣着。这个冰美人，连哭都要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我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

谁知她用力甩开了我的手，这让我感到很惊愕。但永远也不要低估了一个女人的联想力，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是没有感觉到齐美对我的敌意。而这股敌意，无非是来自阳晨。

我估摸着他陪我打羽毛球这件事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何况本来就有“前科”。大概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所以除了第一天是单独和我打的，后来他都会叫个男生作伴。我又何尝不懂他的用心良苦？只是女人都是个第六感很准的动物，我能想到这一层，齐美又怎么不能？

短暂的惊讶与尴尬之后，我就决定将话题挑明，否则她这个疙瘩会一直存在。

“齐美，我能隐约感觉到你并不喜欢我，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原因。如果是的话，我想说爱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一方再怎么喜欢另一方，另一方不作回应，那么它就无法延续下去，反而会增加自己的痛苦。我还想说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很有可能只是在特定时间与特定环境下所发生的一起偶然事件，当离开了这个时空，那种感觉也会渐渐消失。凡事都不是绝对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过好当下，做好当下该做的事。”

她听完后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为什么过得这么失败？”

“不，你一点儿都不失败。你很努力，也很美丽，光这两点优势就会在以后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可是我怕我考不上。”

“傻丫头，相信自己，你都考不上那谁能考上？等你考上了大学，进入了更广阔的天地，追你的男生会排成一条长龙，何必吊死在这棵树上？”

她见我的语气变得诙谐了，终于破涕为笑了，轻声地说道，“老大，对不起啊。”

“我也要和你说声说不起才行呢，一直想和你聊聊，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世间最欣慰的事，莫过于两个原本有矛盾或误解的人，当彼此敞开心扉之后就达成了和解。

那晚，她跟我倾诉了许多，说压力很大，怕父母失望的眼神，怕高考失败了前途就会渺茫。我说人生不是一道非对即错的判断题，而是一道道多项选择题，每个选择的背后都是一条独特的道路，即使走了另一条路，一样可以看到别样的风景。

我也聊到了我自己的学生时代。我上初中时很叛逆，没有好好学习。中考时离县里的重点高中差十来分，就去了另一所高中，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考上大学。

高中时成绩一直很好，好几次考到了全校的前几名。尽管最终的高考并没有获得我所理想的那个成绩，但是我不遗憾，因为努力过，奋斗过。有时候，过程的体验比结果更令人回味。

附：师情画忆（第十三至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