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团圆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六月盛夏,烈日如炬,大地仿佛被熔金覆盖,热浪滚滚。在这灼热的午后,孩子们或踮脚轻行,或赤足奔跑,唯有玖儿,踏着轻盈的步伐,新凉鞋在水泥地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那是母亲从远方归来赠予的温暖。

母亲的归来,如同久旱逢甘霖,驱散了玖儿心中“无母之子”的阴霾。她坚信,这次母亲会长久相伴,这份信念如同夏日的微风,轻拂过心田。

哼着自创的小调,玖儿满怀喜悦地向学校迈进,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然而,刚至校门口,一阵喧嚣如潮水般涌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操场上,人群如蚁群般密集,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欢呼与起哄交织成一片,似乎正上演着一场非凡的剧目。玖儿的心瞬间被揪紧,那些曾经灰暗的记忆如同幽灵般在脑海中游荡,试图将她拉回无尽的孤独与自卑。

但她没有逃避,内心的某种力量驱使她靠近人群,仿佛要证明些什么。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了一幅令人愕然的画面:一个赤裸上身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的围观下,踉跄地演绎着某种古老的武术招式。

口中喃喃自语“蛇形刁手”,那份笨拙与执着,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笑料,却在玖儿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她意识到,无论外界如何喧嚣,自己都应像母亲归来时那样,勇敢地面对,坚定地前行,因为真正的力量,源自内心的坚韧与不屈。

在一片喧闹与欢笑的浪潮中,他仰首挺胸,手中紧握那岁月斑驳的酒壶,仿佛那是他荣耀的徽章。壶中浊酒倾泻而出,如同不羁的河流,涌入他那被胡须包围的阔口之中,溅起的酒珠在他黝黑的脸庞上绘出斑驳的图案,更添几分狂野。酒液沿着他暴起的青筋滑落,直至消失在衣衫深处,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痕迹。

他发出一声悠长而响亮的嗝声,仿佛是大海深处的巨浪翻涌,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气息,混合着岁月的沉淀与酒精的醇厚,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孩子们围绕着他,眼眸中闪烁着好奇与兴奋,他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如同夏日的蝉鸣,热闹非凡。

“再来一个特技!”孩子们的呼喊如同号角,点燃了他心中的火焰。他豪迈地倒地,酒壶随手一抛,双手作枕,双腿如弹簧般猛然弹起,却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落在滚烫的水泥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飞扬。他痛呼一声,手捂腰际,脸上的笑容却未曾褪去,那是对生命不屈的嘲讽,也是对自我挑战的狂热。

就在这时,一位身形瘦弱的女子拨开人群,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坚定而急促地向他奔来。她试图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从这片混乱中解救出来,但她的力量在他狂热的挣扎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挣脱着,笑声中夹杂着几分不羁与嘲讽:“别管我,让我醉在这自由的天地间!”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无奈,她压低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家去吧,别在这里让人看笑话。”她的力量在这一刻仿佛被激发,更加用力地拉扯着他。

终于,他失去了耐心,猛然一推,女子踉跄后退,跌倒在地。孩子们先是惊愕,随即被这一幕的戏剧性所吸引,爆发出更加响亮的笑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那是一种被误解的愤怒,也是对自我价值的极端追求。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一切,最终落在那个倒地不起的女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微笑。

“我,就是这样的人。”他低语道,声音虽轻,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片喧嚣与欢笑中,他仿佛成了自己命运的主宰,无论前路如何坎坷,都将一往无前。

在那片喧嚣渐息的街角,玖儿瘦弱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紧咬的唇间透露出不屈与恐惧。当那无情的拳头再次挥向她的母亲时,玖儿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与绝望,她猛地冲出人群,用稚嫩的声音嘶吼着:“住手!别伤害我妈妈!”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个冷酷至极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魔,不带丝毫人性:“闭嘴!再哭,下一个就是你!”话音未落,一只大手已粗暴地将玖儿新鞋扯下,狠狠地摔在地上,仿佛那是对弱小者的无情践踏。随后,那人竟以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向四周投去挑衅的目光,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荣耀。

上课的铃声适时响起,像是一阵清风,试图吹散这片阴霾。孩子们在铃声的催促下,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缓缓散去。街道重归宁静,只剩下木棉树上那不知疲倦的蝉鸣,尖锐而刺耳,似乎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哀愁。

那施暴者见状,兴致顿失,随手拿起一旁的酒瓶,胡乱灌了几口,随后便踉跄着离去,背影显得既落寞又可笑。女人挣扎着站起身,心疼地抚摸着玖儿脸上的泪痕,温柔地安慰道:“玖儿,别怕,妈妈没事。快回去上课吧,别让老师担心。”玖儿望着母亲那疲惫而坚强的脸庞,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点了点头,转身向教室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

不久,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一个粗犷的女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直冲入天井。正在忙碌的老人闻声抬头,只见一位满脸怒容的女人正拖拽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站在门外。那女人毫不留情地指责着玖儿,言辞间充满了对老人的不满与威胁。小男孩则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抱住女人的大腿,哭喊着不愿离开。

老人见状,心中五味杂陈。她颤巍巍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挺直腰板,拿起手边的木杖,一步步走向门口。她的眼神中既有愤怒也有无奈,更多的是对孙女的深深担忧。面对那咄咄逼人的女人,老人只能长叹一声,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而玖儿,在教室的窗口远远地望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必须变得更加坚强,才能保护母亲和奶奶不受伤害。这份信念,如同种子般在她心中生根发芽,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哭灵的声浪一旦掀起,便如潮水般汹涌,那份真挚与悲痛,仿佛能穿透岁月,直击人心最柔软之处。它不仅是对逝者的哀悼,更是对过往那些艰难时光的宣泄。在那一刻,所有的泪水汇聚成河,流淌过每一寸记忆的土地,带走了所有的苦楚与无奈。

而妈妈,那个久违的身影,终于在四年后的一个夜晚,随着星辰的指引,悄然降临。她的归来,如同春日里的一缕暖阳,瞬间驱散了玖儿心中的阴霾。

当妈妈的目光温柔地拂过她的发梢、眉宇眼角,直至心灵的每一个角落,玖儿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温暖。那一夜,星河璀璨,她们紧紧相依,共赴一场久违的梦乡之旅。

葬礼之后,生活逐渐归于平静,村中的喧嚣似乎从未因这场悲痛而停歇。那间简陋的小屋,再次被时间遗忘在角落,只余炊烟袅袅,诉说着生活的烟火气。妈妈端上了热腾腾的汤圆,一家三口围坐桌旁,虽无言语,却胜似千言万语。玖儿凝视着碗中的汤圆,思绪飘回了遥远的过去。

那时的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父母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充满欢笑与梦想的相馆。爸爸对汤圆的热爱,就像他对摄影的执着一样,简单而纯粹。

每当一家人围坐吃汤圆时,爸爸总爱说:家就是要团团圆圆,汤圆就是最好的象征。”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相馆的倒闭让他们的梦想破灭,只能回归乡土,过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但爸爸与土地的缘分并不深,瘦瘠的土地并未给予他们丰收的喜悦,反而让家庭陷入了更深的困境。渐渐地,爸爸的笑容被沉默取代,酒精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噩梦如影随形,让这个小家风雨飘摇。

此刻,玖儿站在供桌前,望着那张已褪色的黑白照片,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地放下一碗汤圆,仿佛是与父亲进行着一场跨越生死的对话:“爸,吃汤圆了,希望你在那边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泪水滑落,却带着一丝释然。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这份对家的思念与传承,将永远伴随着她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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