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钢丝绳上跳下来

上班途中,因为给小孩报英语班的问题,和老公争执不下。我声音越来越大,有点不耐烦,最后他说:“你这人,总是喜欢给自己找难受,并且还排解不了。”“你总是不相信我,我在你眼中就是一傻缺。”我甩开他往前冲。回到办公室,眼里憋着的泪快要掉下来,我被十足的挫败感笼罩着,喘不上气。我打开电脑,敲出下面的文字:

我身体不好,肠胃不好,脸色不好,经常有无力感;

我业务能力一般,也就能应付工作上重复简单的杂活;

我懒,没有毅力,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

天天喊着学英语,看书,锻炼身体,结果一项都没进行下去;

我傻,缺少思维能力,容易受环境影响;

他人的亲近和疏远,我都受不了;

常常不开心,常常想哭,甚至怀疑自己有精神病,会死去。

我一无是处。

现在回头看,我不明白当时的我为何如此气急败坏。所以,前两天有人说起我的性格属于虚体自恋时,我着实愕然。很少自拍发圈,频繁自我否定的人怎么跟自恋挂上钩了?我以为他评判偏颇,带着怀疑,我查看了一些资料。

自恋有两种,一种是实体自恋(健康的自恋),一种是虚体自恋。这是美国心理学家科胡特提出的。

实体自恋:一个人觉得“我很好”的感觉是一种很真实的东西,这种自我价值感不会因为外在条件的变化受到大的损害。

虚体自恋:是和外在条件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比方说,美貌、金钱、社会地位、名气,婚姻状况等等。当外在条件很好的时候,这个人的自恋会爆棚,但当外在条件变差的时候,他的自恋会受到很大的损害,这就是虚体自恋。虚体自恋就是典型的面子心理。

看到自恋的分类和定义,我还是不太明白,并且我自认为要求低,不是好面子的人。对于美貌、金钱、社会地位、名气,婚姻状况等等,也没有狂热的追求,只要一切正常就好。

有一种对虚体自恋的表述是:觉得自己是一直走在钢丝绳上,而下面就是刀山火海。因为全部注意力都在钢丝绳上,所以我既没有可能观察到周遭在发生生命,也不能够做自我观察。也就是说,没有很好的自我觉知,也不能够觉知别人发生了什么。于是,关于自己的任何一件小事的失控,都会让他有一种自我破碎的感觉。在任何时刻他都得看上去是好的,任何时刻不好的信息,都会让他感觉到自我的粉碎,甚至自我面临死亡。

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呆住了,这样的表述如此准确地描写出我常处的一种状态。我的第一感觉是,居然有人与我一样,一件小事的失控都会引发出自我粉碎的崩溃感,原来我不是孤独的。

自己是不是属于虚体自恋,什么时候内心真正认可过自己?对自己的认识多半是来自外人的评价和自己所处的境地吧。我仿佛看到战战兢兢的自己,看到摇摇晃晃走在钢丝绳上的自己。

多少次,只要体重稍微增长,一种我变胖了丑了没脸见人的感觉就会困扰我好几天;办公室大姐的几句刻薄的话语,不好的脸色,偶尔的“冷暴力”,足以让我一次次动摇好好工作的心,生起辞职的想法,甚至我的梦魇也是想逃却逃不掉。

我总是小心翼翼对待或者说迎合着别人,害怕出现不和谐的人际关系,护着自己的那颗玻璃心。工作压力不大,可我时常感觉很累,一种强烈的需要什么东西来支撑自己的无力感。即便感觉自己已经努力了,还是做不好,办公室大姐依然指责我自私,说我不可能交到真正的朋友;面对“我觉得你老实没想到你这么老实”的冷嘲热讽,即使心中有一万个草泥马,我一样笑脸迎人。暂且不论孰是孰非,为何我如此小心维护还是做不好?为何我如此害怕他人的否定?

是因为较低的自我价值感,害怕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被别人说自己哪个方面不行,如果被不好的影响打击,自我会进一步崩坍。

是因为我走在钢丝绳上,我既没有可能观察到周遭在发生生命,也不能够做自我观察,没有很好的自我觉知,也不能够觉知别人发生了什么。这种不在线的状态,可能给人留下自私的感觉。

那我,在忙些什么呢?

我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耗在比较虚的事情上,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自己臆想的问题上,而并非客观世界的问题上。

记得第一次远离老家去上大学,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怀疑自己生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中,这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让我记忆犹新。每次只要有大的环境变化,我总会飘飘忽忽,好长一段时间后才能慢慢适应。

什么时候我能像实体自恋者那样,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是稳稳地踩在大地上的,感觉到活在当下。当有事情发生时可以从容地做自我观察,也可以观察别人,自有一个空间去包容那些所谓不好的感受,观察发生了什么,然后自己缓一缓去做更好的选择。

什么时候能像实体自恋者那样,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不管别人如何议论,确确实实做到忽视别人的评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其实,说我属于虚体自恋的朋友,我们才刚认识,他只是在我们的写作团平台上读了我写的一篇文章。可能孤独太久了,自我封闭也有好长一段时间,这种被看到的感觉,让我倍感温暖。他对我说,先学会认识自己,再去学会和这个世界相处的方法。

那种双脚踩地的稳稳的感觉肯定很美好吧!认识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走。先找一件喜欢的事情,然后做下去。

Just do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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