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边有鲸落

001

我曾经有一个坏习惯—很爱告状，当然，是当着被告状者的面直接告状，严格的班主任会给予违规者严肃的处罚。虽然只是请来家长谈话，但那却是我们最害怕的。因此，我成为了小学全班的“公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不断地道歉就能得到他人的原谅，交到所谓的朋友。

这或许是我来到新学校以来做过的最错的事情：

“报告！教官我肚子疼！”一个女生喊道。

“哇！真是厉害啊，装肚子疼？”我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很显然，小学爱多管闲事计较小事的坏习惯还是没有改掉。她瞟了我一眼。这个女生我并不认识，但我知道，此刻她已经认识我了，以一种负面的方式认识我。

最终教官还是让她去休息了，我不禁感到一些不满：分明就是装的啊，说什么肚子疼，却蹦蹦跳跳地跑到学校小卖部，啃着冰棍，这就是所谓的肚子疼？所谓的要休息吗？越想越气，但在这个新的环境，我不再是什么风纪委员，不再是哪种有权利管闲事的人。（即使是这样，我还是管了闲事吧）

在小学就是因为爱管闲事才弄得我人缘不好，现在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总得做出些改变。我写下一张留言条，压在那女孩的书下，希望能得到原谅。刚来到一个新的环境，并不清楚每个人的性格也不知道他们的背景。写下道歉的留言条不是害怕遭到报应，只是想快点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交到一点朋友。这时的我，对朋友真的十分渴望。

「我是先头说你装肚子疼的那个人。请相信我说那句话并没有恶意，只是天热看见有人能去休息就感到很烦。我想了想，你不会是那种装肚子疼的人，反而你很热心，有同学晕倒你第一个冲过去。如果那句话伤到你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挺喜欢你的，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留言条是这样写的。我内心里并没有一丝愧疚，我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向她道歉。换句话说，这份留言条类似于一张敷衍的纸片。或许有些无力吧，但真心不希望损毁我自己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如果说我喜欢道歉，不如说我喜欢逃避面对问题。以道歉的方式强行结束矛盾冲突，或许这时我目前唯一“精通”的待人处事的方法吧。

我看见她读完了整张留言条，但并没从她的表情或是行动上看出她愿意和我成为朋友的意思。

正是因为提前考虑了这一点，我才故意没有留下我的名字。我不认为她能在一周过后记得“我”是“我”，记得我是那个揭穿她撒谎的人。所以如果她没有选择原谅我，那她也只是没有原谅那个说她装病的人，而不是我。

002

班里有一个较胖的女生，我并不知道她叫什么，也没有去询问，而是简单地称其为“胖胖”。当时并没有觉得这有多不礼貌，也不知道她是否在意外人对她的评价。总归来说，我和胖胖相处得还算好，军训的时候一起聊天，一起偷吃饼干，一起弯腰驼背地站在太阳底下。

由于站没站相并且正步踢得不好，我和胖胖在内的十六个人被单独训练。这时，其他的人已经自由活动了。十六个人里，十一个是男生，五个是女生。对此我的第一想法并不是作为少数女生站在这里很丢脸，而是“和大家一起捣蛋违纪就能交到朋友”。如果换作是小学的我，一定会立正站好，力争模范学生。我不知道这样的反差究竟是因为我傻还是因为叛逆。

教官走向我们，胖胖停止了奇怪的行动，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马上得到了自由活动的资格。她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啊哈不错耶，胖胖不和我们玩了。”

我说得很大声，她听到了。我继续站在太阳下，回忆着胖胖离开前看向我的眼神。眼神里并没有嘲笑或者得意，或许只是单纯地希望我能站好然后去找她一起玩吧。

我端正态度站好，终于得到了自由活动的资格。最想做的事情当然是赶紧去花坛看漫画啦！不料花坛边坐着一个胖胖的女孩正不断地哭泣着。是胖胖吗？我拍了拍她的背，询问她为什么要哭。

“呜呜…我又丑又胖…呜，我这么胖，好烦啊为什么我这么胖…呜呜呜…”

因为你喜欢吃东西。这句话我并未说出口。我知道这也是一句招人厌的话。胖胖哭得越来越厉害，甚至说出了一些很极端的话。我担心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焦急而不知所措…

“抱歉，我不该叫你胖胖的。希望你能原谅我，千万不要做傻事啊，其实你…还是很可爱的啦！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胖胖没有回答，但哭泣的声音慢慢变小了。

“你能原谅我吗？真抱歉。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的外貌都是上天给予我们的礼物，我们要接纳自己的美中不足并珍惜自己独有的特点。你很可爱，真的！”

她停止了哭泣，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使得我也不解…直到我看见不远处另一个胖女孩。恍然大悟：我认错人了（可能是我比较脸盲啦），哭泣的这个女孩并不是胖胖，我们也并不认识。刚刚莫名其妙地给她道歉也怪不得她会表现得很疑惑。而我的道歉，也只是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

“抱歉抱歉，我认错人了。”丢下这句话，我尴尬地离开。

003

边走边想，我对胖胖的称呼真的很不礼貌。

胖胖表面什么都没说，但可能她也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吧。或许我觉得无所谓但那一定很伤人吧。

先头的那句“胖胖不和我们玩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我真可恶，为什么要这样去评价一个人呢？

“胖胖…不。抱歉，叫你胖胖真的很不礼貌，突然意识到这样奇怪的绰号很伤人。还有先头说你不和我们玩了，感觉说出这种话的人真可恶啊。希望你能原谅我。你叫什么？”

我没有问她是否能成为朋友。这并不是一句“好”或“不好”能决定的。

这次的道歉也并非是逃避什么。是乱七八糟的绰号真的很伤人，无意的一句话真的会戳到别人的痛处。

最终她接受了我的道歉，也表示这是小事。但在我心里，这绝不是什么小事。

004

在这之前，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以一句抱歉来敷衍了事。

为的只是能让自己从麻烦中脱离。

毕竟已经道歉了，轻松地得到原谅从而解决问题。

但真正的问题就在于我喜欢逃避，讨厌麻烦与纠缠，将“对不起”当作自己摆脱的方法，以犯错开头，以逃走结尾。

“抱歉”是对他人愧疚的歉意，而不是推脱麻烦的第二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