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书除了少量的应景、务虚文字(这点读者可自行跳过)外,信息量巨大、细节非常丰富,披露了很多鲜为人知的内幕,值得细读。
我下面摘录一部分(我的手机坏了一个摄像头,所以不是十分清晰,还望见谅):
我再根据记忆和个人理解,补充一些内容:
1 四川农业大学
我从川农的材料中了解到川农先反对与川大合并,后又反对川大组建“现代农学院”(川农表示我才是国立四川大学农学院的正宗传人,望江的地盘就是我打下来的,你川大现在要在望江另立农学院是几个意思,而且四川省有我就够了)。
关于这些说法,我之前一直未能在川大这边的材料里找到相应的信息。现在终于在本书里看见卢铁城说他当时确有与四川农业大学合并的想法、有与四川省农业科学院合作的想法,并向若干领导汇报过(卢铁城还顺带谈到李副总理对川农在成都办研究生校区的看法)。
我个人认为川农不与川大合并是更好的做法。
2 华西医科大学早在1994年就有与四川大学(四川联合大学)合并的想法。但因为当时老川大与老成科的合并摩擦不断、大失所望,所以并未付诸实施。
3 “四川联合大学”这个和稀泥的名字是肖秧(时任四川省省长)取的,而肖秧的意思是“四川联合大学(四川大学、成都科技大学、XX大学)”——括号的内容随着合并学校的增加而增加。
4 卢铁城之前反复多次感谢华西医科大学(上至书记、校长,下至其他干部、教授)主动上门商谈合并事宜。卢铁城在此书进一步披露秘辛——四川省委省政府明确禁止卢铁城去找华西医科大学商谈合并。原来如此啊。原来这件事必须得华西主动上门来啊。
5 四川大学要办医学得决心很大,以至于有香港富商愿意投资2.5亿元与川大合办医学院。这件事众所周知,但卢铁城进一步披露了此事还有华西医科大学教授(卢铁城刻意隐去了姓名)的穿针引线。这表明华西医科大学内有一批激进派,不仅力促华西与川大合并,而且在合并不成的情况下,也愿意从华西跳槽到川大。(其实激进派早在1994年就主张与川大合并。)
6 四川大学被禁止主动找华西医科大学商议合并,但电子科技大学、西南交通大学、西南财经大学却可以去找华西,而且事实上这三所学校也都去找过华西(卢铁城转述张肇达[时任华西医科大学校长])。不过,华西都没有答应,而是去找了川大。
关于这个问题(特别是西南交通大学),我曾经做过一点分析:《华西医科大学合并历史问题求证》(https://tieba.baidu.com/p/8312532109)
我现在依然认为西南交通大学当时办医学的决心不大。
7 当时华西医科大学有人还酝酿了另一套方案:以华西为主,合并华西坝的另三所高校,即成都气象学院(今成都信息工程大学)、四川生殖卫生学院(2006年并入成都中医药大学)、四川教育学院(今成都师范学院),组建“华西大学”。但其中某校校长(卢铁城明确说了是谁,但我一时记不准确了)找到卢铁城说:他反对与华西合并,同时他赞成华西并入川大。
7.1 这再次表明:合并不是你想合并就能合并。
7.2 华西并入川大是众望所归呀。
7.3 历史上的 West China Union University(华西协合大学)一所文科(含强大的基督教神学)、社科、教育科(师范科)、理科、工科、农科、医科都颇有成绩的综合大学。
50年代院系调整:
文科以及博物馆(除被直接毙掉的基督教神学外)并入四川大学;
社科的社会学系、民族学(人类学)先并入从四川大学,后调整到西南民族学院(西南民族大学);
社科的财经系并入四川财经学院(西南财经大学);
社科的家政系并入西南师范学院(西南大学);
教育科并入四川师范学院(四川师范大学、西华师范大学);
理科并入四川大学;
工科并入四川化学工业学院(1955年四川化工学院整体并入成都工学院,后发展为成都科学技术大学,后又并入四川大学);
农科并入西南农学院(西南大学);
医科则与若干兄弟院校的医科在原址组建四川医学院。
四川医学院(华西医科大学)只继承了 WCUU 1/7的科系,而老川大+老成科则继承了 WCUU 3/7的科系(文、理、工),川大才是 West China Union University 的最大继承者。华西医科大学并入四川大学是认祖归宗。
8 我在帖子《华西医科大学合并历史问题求证【十里店大学吧】_百度贴吧》里说过“华西大学”不适宜用作四川大学和华西医科大学合并后的校名,原因之一就是“华西大学”历史上只存在于1951年10月~1953年10月的两年间,是川大历史上时间最短的校名(人嫌狗不爱的“四川联合大学”都有四年)。这点卢铁城在《强校之路》里也说了。英雄所见略同啊。
9 假如华西医科大学不并入四川大学的话,四川省将把华西医科大学定为省属第一校——当然华西很明智地选择了与四川大学合并,而非当这个省属第一。
10 川大很早(早在华西并入川大之前)就已内定进入985了。
以前外界分析是广东省给北京施加压力率先突破,使得985工程最终扩容到39所。现在从卢铁城披露的信息来看,不是(或者不完全是)这样的。
之所以川大(以及电子科大)签约晚,那是因为四川省迟迟未能为配套资金点头。虽然川大很早就内定了,但到川大与华西合并的2000年的时候,四川省仍未答应配套资金,北京就在催了。四川省是西部省份(陕西省、甘肃省、重庆市、四川省)中最后一个谈妥985配套资金的。
卢铁城谈了他和副省长(张中伟?)是如何算账的,可惜没有谈及同城的电子科技大学是如何争取四川省的配套资金的。
顺带一句,关于西南交通大学当时应该如何争取进入985,我曾经有过一种构思:交通大学里西南和北京交通大学为什么不是985?(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36675728/answer/2951407681)
11 有不少事情跌宕起伏,不乏戏剧性。
例如四川大学与双流县谈好了新校区,但四川省突然发文要在蓉各个高校的新校区必须建到郫县规划中的“四川省大学城”,成都各区各县(除郫县外)都不得给高校的新校区供地。因此,江安新校区的建设工作全面停顿。卢铁城只好着急找省上各个职能部门,找各副书记、副省长,但大家都表示这事需要书记、省长的首肯。而在这段时间,卢铁城就偏偏找不着书记、省长了。某日卢铁城在校内开会,突然接到华西某教授(卢铁城说了是谁,但我忘记名字了)的电话,说省委书记(张学忠?)正在她哪里补牙齿,叫卢铁城赶快来。卢铁城就在省委书记补牙齿的同时汇报了他的看法,并说服了书记。
这件事呢,也祸福相依。祸是新校区的建设停顿半年之久,福是因此获得双流县捐赠的大楼一座(省上发文后,双流县也很着急,为了增加筹码,双流县决定在已有的各种优惠外再捐赠一座教学楼)。
12 卢铁城也确实擅长向上管理。卢铁城去教育部汇报买新校区的事,被张保庆副部长骂了。卢铁城在听完训斥后,就对张副部长说我们来都来了您就听我们汇报20分钟嘛。结果不仅说动张保庆副部长来川大实地考察(直属高校买地必须要张副部长亲自到现场考察后才可能获得批准),还为此把本来定在长沙召开的2000年度教育部直属高校基建会议改在成都召开(而1999年度的教育部直属高校基建会议就是在四川大学召开的)。
13 石应康(时任华西临床医学院/华西医院院长)。卢铁城明确说了石应康是支持华西与川大合并的,并为此做了不少工作。
14 卢铁城出任四川联合大学校长时还不是博导,卢铁城也自比为“刘备”式的领导。
15 卢铁城此书还披露了很多兄弟院校和主管部门的情况。比如上面提到的张保庆副部长训斥卢铁城,张副部长指着办公桌上的一厚沓材料说这是各个高校的买地申请,他对这些买地申请非常生气,他一个都不批(除了兰州大学、中山大学,以及为何二校例外的原因)。
后记:
卢铁城《强校之路》(高等教育出版社 2015年11月),我最开始是没打算去读的,因为我对主要高校的历史都颇有了解,而且我读过卢铁城在2004年出版的《大学管理:实践与思考》一书,所以我不觉得《强校之路》对我有多少新鲜内容。
我在川大文理图书馆里碰巧遇到了此书就翻了一下,才发现此书价值巨大。我本来是为了《心灵终结:意外》(https://zhuanlan.zhihu.com/p/656685622)去图书馆查阅佛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