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国庆再去九莲寺,遇到了一位一见如故的朋友。她和我聊起与九莲寺的缘分,说是夫妻俩来云南旅游,到了鸡足山九莲寺,当走进天王殿,和弥勒佛目光相遇的一刹那。她被留下来了,她说:“看到弥勒佛的塑像,那是千百次梦中的样子,是那样的慈祥,那样的亲切,那样的庄严。”
她和我分享时充满喜悦宁静的样子一下把我拉到了2021年的冬天。
那时,我第一次来九莲寺,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进寺院。在这之前,我没去过寺院,也没梦见过寺院,甚至连想都没想过寺院的长相。那其实是一个迫于孩子的教育、生活的无奈的焦虑的单亲母亲与自己的和解。我那时被生活的鸡零狗碎所折磨,只想像毛姆笔下的拉里到最苦最累的煤矿去疲其体肤,但现实的我没有去煤矿,也不可能去煤矿,而是来到了九莲寺,一个陌生的地方。
九莲寺的冬天比起云南其他地方的冬天可能更冷一些,我还依稀记得,我人生的第一个耳冻疮就是在九莲寺凌冽的寒风中不知不觉地生起。
我是以义工的身份来九莲寺的,在客堂一个温和慈祥的师父接待了我,给我安排了住处,还帮我把行李送到住的地方。当我问她我要做什么工作时,她却说:“你刚来,先熟悉熟悉环境,不着急。”我一整天的在寺院东游西逛,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冬天的阳光洒向九莲寺的每一个角落,我不自觉地脱下了御寒的大衣。中午逛到大雄宝殿门口时,看到三个师父追着太阳叠银宝。恍惚间,我有一种贾宝玉第一次见林黛玉的感觉,好熟悉,好亲切,其中一个师父人我仿佛间看到我过世多年的外婆。她们热情温和对我嘘寒问暖,我闲来无事也加入了她们叠银宝。听说我第一次来寺院,都给我弘起了法,只可惜我当时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能记住当时师父们说的话,只是一个劲的觉得好;觉得九莲寺冬天的阳光好温暖,好温暖暖。
后来,客堂接待我的师父安排我浇寺院的兰花。鸡足山的冬天,暖阳中夹杂着小雨,花不是天天都要浇,小雨却隔三差五地下个花盆透。我又闲来无事了,念经打坐又不会,就找到厨房去帮忙,寺院正值迎接过年,厨房是真忙。我想把自己的身体摁进劳动里,主动要求典座师父给我做不完的活:备饭时洗菜切菜,吃完饭收洗餐具,中午一干就是一点多,下午就忙着储存多余的菜和整理过年的菜,只记得洗不完的姜,削不完的荸荠,腌不完的萝卜白菜……在师父的眼里,每件事都是排好序的,每样蔬菜都是一道道佳肴,其实我不善于在厨房,所以免不了犯很多错误,但师父都说:“没关系,不影响。”她总能化腐朽为神奇,最终完美地呈现食物的最美的样子和最可口的味道。师父看着我洗湿了袖子,总是心疼地让我歇息,我不歇就忙着帮我换袖套、换围裙,把湿了的袖套围裙晒在暖洋洋的太阳下。她随时随地不忘赞叹你的付出,其实,自己又何曾付出,只不过想疲惫自己罢了,终究是满足了自己的私欲。
寺院忙着过年,各大殿的打扫、供奉都是忙碌有序的开展着,我又是一个间歇性浇花的机动人员,常常被各个部门叫去帮忙,师父们叫我送供果,我压根分不清菩萨们,但还是在师父们的谆谆教诲下完成了任务。师父们一边教我做事,一边教我认识寺院。其实,认识寺院,是重新认识一种人生,一种无私无我、无欲无争、宁静喜悦的人生。
我原本只打算在寺院一个星期,后来,自己也忘记了时间,忘记那一地鸡毛的生活;似乎也忘记了鸡足山的冬天比老家更冷些。我尽情地享受着九莲寺繁忙而真诚的冬日暖阳,也尽情地挥洒着心灵深处那触不可及的伤痛和汗水,在寺院呆了整整二十五天。
现在回忆起2021年在九莲寺的那个冬天,我只觉得好真实好真实,仿佛就在昨天,她一直温暖着我来时的路。此时,我还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还会想起第一次流泪告别一个地方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