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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侠（31）
（五十一）
李寺没想到，山里人与动物之间居然可以如此心有灵犀，就像神话故事。
原本印象中充满磨难与恐怖的大山，也渐渐在他心里变得明朗亲切起来。
鸟类智商很高，它们知道山场每次来人或添婴都会大吃一顿，它们也能从中得到犒赏，于是每见来人便直接飞向山场。平时则派鸟丁轮番盯紧村里的孕妇，婴儿一出生，它们便张罗着去庆贺。甚至能在孕妇遇到险情前为孕妇预报险情。
一次，一孕妇出去采山，路遇一鸟拦路，横竖不让她走过去，叽叽喳喳叫得很焦急。二者僵持数秒，前面一老树上坠下一根枯枝，如果不是小鸟拦着，她正好走在此树下。此妇恍然大悟，知道鸟儿拦路的意图原来是为了救自己时，鸟儿已飞向天边……
鸟儿每个种类性格喜好不同，分布环境也各不相同。山里人熟知什么鸟分布于什么环境，也熟知这些鸟类驻地与山场的距离，所以他们凭归鸟种类能推算出进山人的前进速度，判断出进山人大概走过哪里。
中途的鸟类看见快活城外的鸟群飞向山场，便依次聚集于进山必经之路上，眺望到进山人，便立即启程，飞向山场。
也就是说，冯特一路上听到的悦耳鸟音就是鸟儿看到他以后用鸟语向伙伴发语音：“人果然来了，老少爷们儿们！出发——”
而不是简单的嗝儿咕嗝儿咕、叽喳叽喳、致文儿致文儿、嘎嘎嘎嘎……
冯特他们的车走的并不快，进山路坑坑洼洼且弯弯曲曲，须绕过一些湖泊溪流丘陵。鸟类去山场却都是空中走直线，要快捷多了。
山人认为动物都是精灵；动物觉得山人都是伙伴、同类。
动物能听懂人话，人也能听懂动物语音。
人“咕咕”一叫，鸡就来了；“叭儿叭儿”一叫，狗就来了；“咪咪”一声，猫就来了；马能听懂“得、驾、喔、唷——”；牛能听懂“哒、哒”；猪能听懂“噢猡猡——”……狗被卡在篱笆缝里出不来，会向人发出“哇呜哇、哇呜呜……”的遇险求救声，人会急忙跑出来解救；大公鸡喊人起床把它和“爱妃”们放出鸡窝，会用“嗝儿嗝儿嗝儿——”的声音“下旨”，山里人也会赶紧“奉旨”放它们出窝……
冯问山长：“您怎么判断出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山长道：“你才十七岁，还不到考驾照的年纪，来时先是步速，后是车速，当然不是一个人来了。”
（五十二）
在快活城，人们对“添丁进口”之事极其厌烦。不要子女办不育证、智障证、代子女纳税证等证还算顺利，想要个孩子得办一堆证：预备生育证；父母准休证、误工证、复工证；监护证，抚养证、亲子证、dna检测证、婴户证、添丁缴费证；婴儿证、婴儿人权证、婴儿成长证、婴儿户籍证、婴儿防拐证、婴儿免扰证、婴啼准扰证……
加上办证门坎高，必须通过学习、考试。而学习考试过程插入广而告之跳平台下载又频繁，人们很难顺利通过……总之，办下这堆证以后，人们往往会憔悴十岁，一副孩子已小学毕业的模样。总之，这些证足能把婴儿父母逼吐逼疯！
每天跑证的婴儿父亲整天出去低声下气，回来愁眉苦脸，母亲整天在考试学习上劳心劳神，不得休息，心中烦忧，婴儿吃了有忧虑的母乳也总是烦躁不安，啼哭不止，扰得四邻报警声讨……
街坊四邻如此小肚鸡肠，是因为不断有线上语音认证工作任务需要完成，但语音总是不断提示周围有哭闹声，噪音环境下认证无法通过，逼他们在药物副作用发作的情况下大发脾气闹纠纷……
山里人添了婴儿，却是大伙儿都去稀罕，还会欢庆一番。婴儿父亲可以一心一意、无微不至地照顾产后母亲，母亲可以得到良好的休息，婴儿睡眠很好，偶尔的啼哭声是山里人耳中美妙的音乐，鸟儿也会停栖聆听和鸣，婴儿听到鸟鸣会嘴角上扬，好奇地用目光搜寻……
快活城人对任何人都戒备九十三分，就是父母与子女间也彼此设防，毕竟快活城空气过于每攵感，人们一不小心就会招惹隐私、泄密、扰民、纠缠等是非，成为侵犯快活城道德底线的流亡民，轻则上纲上线，重则监禁惩罚……涂个指甲油都是隐私，窨井盖破了叮嘱别人小心都是氵世密，打个喷嚏也是扰民，发条信息问候也是纠缠……于是，物业例行三年一次的产业认证找上门，才发现业主已化为白骨，对门邻居才明白三年前对门有拍门声看猫眼儿却无人影不是自己抑病幻听，而是邻居病发倒地起不来，拍门求救……这也正是汪午敢指使汪遛持木仓杀害李寺的原因。毕竟在快活城里，人心冷漠薄凉，少个把人谁也不注意……
山里人对陌生人却热情似火，亲如家人。
村里谁家有人进山未归，全村会立即出动寻找。就是少一只鸡，也会帮忙找回。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环境造就人性”吧……
在一个遭受百般刁难，屡屡欺诈的环境中挣扎，是个人都会有心理阴影，是个人就会小心翼翼。
冯特、李寺、冯特父母以及他们认识的人，甚至包括汪午一家人，都是心灵被环境敲打得破碎不堪的人。
幸运的是，冯特一家和李寺逃离了那个世界。
汪午他们还在继续忍受荼毒……
（五十三）
人称“铁石冷面”的汪午常常会在考核工作态度时回答药司以下扎心问题，这个问题他答一次扎心一次：药司和儿子只能选一个时你会放弃谁？请在正确选项上打叉。
为了生存，他只能面无表情地在“儿子”二字上打个叉。
虽然他知道这个叉对他儿子并不至于造成真的伤害，但还是像刀子一样划痛了他的心。
他也是血肉之躯！至少在儿子面前是。
但他只能选择药司，没有药司，他和儿子都会在快活城举步维艰，无法生存！
“我的心里只有药司，没有其他……”咬字不清的音乐铃声响起。
汪午接通电话。
“汪午，药司有一个新项目要拉上实验日程。你和儿子赶紧过来一趟。”
“司长，我儿子他不舒服。”汪午假装咳了几下，不由心跳加快，赶紧想出搪塞的理由。
他知道药司要做一个“人体换血”的实验，最近药司研制出一台换血机器。只要两个人躺上去，一人插一出一入两个针头，特定时间一过，两个人身上就彼此流动着对方的血。之前，已用猴子做了一次实验，两只猴子安然无恙，虽然不能确定什么，但说明实验很成功，于是又生产了几台这种机器，准备用人实验一下……
“你儿子他病了？很好！这才可以更好地验证机器，说不定你俩一换血他病还就好了……给你一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一个小时后准时到实验室签到！”对方说完扣了电话。
“果然，药司那笔奖金，不是白给的！”汪午心里骂了一万遍草某马，还是喊上汪遛出发了，并在一个小时以内签了到。
“汪午已准时签到！”汪午暗暗咬牙切齿，却面带微笑说道。
司长拍拍他的肩膀：“聪明的你，我就知道，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是不会轻易错过的！”
“谢谢司长眷顾！”汪午被他一拍，差点闪倒。他知道这一拍的份量很重，藏着对他刚才“欲推脱”的不满，不由汗如雨下。
司长“关切”地掏出一个帕子，为汪午擦汗。
汪午明明心里暗骂，却不得不陪笑作感激状：“谢谢司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能正常生活下去，汪午别无选择。
“别紧张，实验证明，非常安全。”司长满脸轻松地说。
“嗯。”汪午挤出一个奇怪且不自然的笑容。心中却非常不满，暗想：又不是拿你做实验，你当然觉得安全。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实验成功后，药司会把价值两个亿的本机器奖励给你。”司长显然很为汪午开心。
汪午和汪遛此时已像两个任人摆布的木偶，躺在了机器上，汪午对这“两个亿的好消息”毫无反应，显得心不在焉，满腹心事，根本没听进去这个“好消息”。
其实汪午听到了，他只是懒得继续表演。他在想这个机器用了多少公斤的铁，这些铁卖废品值多少钱……
他看见他的老血通过机器处理，流入汪遛身体，汪遛的少年血也通过机器处理，流入自己身体。
在汪遛的血的冲击下，他很想睡，于是二目失神，昏昏沉沉睡去。汪遛却双目慢慢焕发光采，似在思考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完毕，汪午和汪遛被继续观察。
“血液是有一定的记忆能力和性格特征的。两个智商悬殊的人，通过血液全部交换，可以使智商低的人提高智商，反之，也能使智商高那个人降低智商。”实验观察者在实验报告上写下这个总结，并将汪午和汪遛在实验前的眼神图片和实验后的眼神图片打印在报告单上做实证。
事实上是汪午也像冯特一样不信任药物，根本没有真正吃过药司的心情药，而汪遛的血液里含有刚刚吃下的药物，是这些含有药物的血液和机器处理过的少年血里加入的药物进入汪午身体，使汪午产生安眠反应才变成这样，这个过程相当于为他这个正常人注射了疯子发狂时才注射的镇定剂！可以确定，实验后他将产生神经损伤性药物依赖。
而汪遛是婴儿期开始服药的，后来汪午识破药性后汪遛已无力戒断，只能终生服用，但换血实验使汪遛的血液变成干净无药质的汪午的血，且通过机器置入相反的兴奋性药物，才使他暂时进入大脑兴奋状态。汪遛忽然感觉脑子好使其实并非好事，因为药性一过，他会产生严重的双重药物反应，生不如死……
一切都在药司的掌控之中。
药司每两个月举行一次的快活城血检可不是为了检测众人的健康状态，关心众人身体的！
摆到司长办公桌上的快活城体检报告中，主要数据是血液中的药物含量，汪午的含量每次是零，司长早已心知肚明。
学校、工厂、居民等人的数据中，也有一大半是零，这让司长很不爽！刁居民刁下属明里购药，暗中不吃！何以产生依赖性？难怪许多人不按计划升级消费水平，原来他们压根没吃！
于是，他投入十万元，开发了这个“换血”机器。
汪午和汪遛，是最佳实验对象。他们血型相配，且一个吃药，一个不吃药；一个精明，一个愚钝。实验报告一出，必会产生极大的信服力。
届时，药司就会大力推出这款机器。希望人们为了“提升智商”而消费价值两亿的机器提供的“换血服务”交换血液，或直接消费价值两亿的机器本身。
到时候……哼哼！
如此，药司的经济总值何愁不蹭蹭蹭蹭蹭……地攀升？
司长赵遥踌躇满志，五个手指得意地“得、得、得”地敲着桌面。
他还计划推出内脏置换、脑子置换、脸皮、四肢、核糖核酸等置换……利润将一个比一个惊人！
赚钱，对他而言，只要有足够的智商，狠劲儿，就如同下雪！他推开窗户，站在二百五十层楼上，看着窗外的云海，心如火箭，飞向自己憧憬的未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遥想不到五年后的自己不过是一个脏兮兮的残废叫花子，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一群人用臭鸡蛋烂菜叶轰得他满大街乱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