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经连下一周了。
清晨六点的餐桌,老王因工厂离家远,早早便起床吃饭去上班,日复一日辛苦劳作才能维持家里的开销。他揉揉惺忪的眼睛,极力打起精神,好告别一晚睡眠仍旧无法驱散的困意,长期的劳累使他面容枯黄,眼袋深重,两双大手结了厚厚的茧,粗糙又干燥。妻子已经煎好蛋,并准备炒老王爱吃的土豆丝。
“大清早做那么一大堆不嫌麻烦!”老王咕哝一句,带着睡意。
近来妻子才做完子宫肌瘤的手术,出院后在家休养没去上班,戒掉了晚睡的习惯,早起顺便给老王做早餐,每天一个蛋。
“今年也真奇怪,雨下起来停不住了。”妻子像是没听见老王的不满,自顾自说起来。“都七月了,温度还这么低,真反常,今年夏天会不会就一直这样?”
“哪能呢?现在还没入伏呢,不过也确实反常。”老王洗漱完毕,脑袋清醒了起来,看见做好的早餐,心情也好了不少。但一想到大雨不断,出行不便,又抱怨起来:“成天下雨烦死了!”
“一会儿走别忘了带件外套。”妻一边夹口菜,一边叮咛。老王应了一声,眉头皱着,继续想他的事。
老王有一个女儿,明年本科就毕业了,老王也终于要熬出头了。女儿从小就很听话,在学校成绩很好,给老王省了不少心,老王也一直很疼爱女儿。他不是个会表达自己的人,不会说漂亮话,但是会真心实意为你做事,是个实在人。
雨势一点都没减弱,猛烈地砸向玻璃,砸向大地。
早餐快吃完的时候,老王手机响了,是老张。
“喂,老张。”
“老王,我在小区门口等你啊。”
“好好,马上来!”
老王挂了手机。“成天开啥车嘛!”他一边穿外套,一边在妻子催促声里拿上伞,出门了。
老王和老张交情有二十年了,年轻时就在一个车间工作,老王妻子和老张妻子从小一起玩大的,感情很要好。老张是个豁达健谈的人,老王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虽然后来两人工作单位分开了,彼此却一直保持着联系,两家人也常常互访。近来两人又开始在一个工厂工作了,更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老张攒了一段时间的钱,年初咬咬牙买了车,女儿上高三,今年要考大学,老张也乐得天天接送女儿。雨下了一周,老张也载老王一周,一起去工厂。
老王撑着旧伞,伞骨断了一根,一出小区就看见了老张的车,他俩互相摆摆手,老王就跳上了老张的车。
“雨大的很嘛!”老王刚一坐上车,老张就开口了。
“嗯,是呀。”
“你知道不,雨大的公园湖水涨了,漫上了台子,都快把阶梯淹完了。”老张激动着。
“嗯,我看见新闻了。”
“人造沙滩也被淹了”老张有点幸灾乐祸。
两人不再交谈。老王看老张调完车头,便又打破寂静问道:“娃在家吗?”
“在呢,还睡着。”老张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这不是才高考完嘛,这两天又该报志愿了,就她那点分可能连三本都危险!”他顿了顿,接着道:“开始说要复读,现在又不要了,她倒是乐观,前两天自己跑去把学校都看好了,说是要念护理。本来就不是啥好学校,学费一年还要一万五。要我说还不如念个啥铁路学院去,人家还不愿意!”老张说着说着无奈地笑了。老王也觉得好笑,“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
“前一阵向她妈要钱,说是先借着,过了几天又说要和同学去哪儿旅游,又向她妈要钱,她妈说先把上次借的还了,她便说先不还了。”老张说完哈哈大笑,老王也被逗乐了,他知道老张的女儿一直都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格。
老张又说起妻子在家炸油饼,酥香松脆,赞不绝口。老王看着照片,一面称赞,一面想着晚上回家也让妻做。
车子转过两个街口,天渐渐明亮起来,街边的商铺零星闪着灯,骑车的人雨披飞扬,雨水砸着他的面,滑下来顺着雨披尾端线一般飞舞,车轮旋起一刀浪花。
如果不是老张,自己也会像骑车人那样狼狈吧,老王望着车窗外,怅怅的出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