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男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妻子已经睡下了，男人不想打扰她，没有开灯，蹑手蹑脚走进卧室。

男人摸黑换上了睡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小一些，妻子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稍微有点声响就可能惊醒她。

男人本该洗一个澡的，不过这次他忍住，甚至连脚都没洗。

他悄声走进卫生间小便，这是他睡觉前的强迫症，否则总感觉不舒服。

在这个过程中，一滴水花溅上他的脚踝，他的拖鞋是干的，地也是干的，脚踝处不可能溅上一滴水花。不过男人显然也已经很疲惫，一滴水花而已，又有谁在意呢，说不定是小便的时候溅出去的。只不过这滴水花似乎有些粘稠，如果他打开灯的话，或许会发现，那水是鲜红的，是血！

男人走回卧室，慢慢上床，一只手搂着妻子的腰，也进去了梦想，睡得很香甜。如果他打开灯，情况一定不同，他的妻子现在的模样一定不好看，妻子已经停止了呼吸，七窍流血。

2.

“王队，这是今年的第四起了。”李木那着手里的文件匆匆闯进王邵勇的办公室。

“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王邵勇连头都没抬，依旧埋头处理手头的文件，这里是警察局，不是医院，送到这里处理的事情不论大小，肯定是已经结束的，既然结束了，何必这么急躁，这是王邵勇一贯的理念。

局里的人都知道王队办公室的门只能敲，不能闯，否则是要倒大霉的。不过这次李木没有倒霉，或许他不闯进来才真的会倒霉。

王邵勇是今年刚刚调过来的警察局长，他之所以能调过来，是因为上任警察局长被革职了，革职的原因是因为这所城市在两年时间内一共发生了七起凶杀案，而凶手却一直逍遥法外。

警方判定这七起凶杀案的凶手是一个人，因为那些受害人的死状一样，全部七窍流血而死。今年，这是四起，如果再抓不到凶手，王邵勇也要卷铺盖滚蛋了。

看着面前的文件，王邵勇一脸苦笑，这些案件，警方整整调查了三年，可是仍然一点信息都没有得到，不是警方无能，是凶手杀人的手段太高明，在被害人死亡的现场，警方从没有找到过一点凶手的痕迹，哪怕一个指纹，一根头发，唯一能够找到的，就是杀人用的武器，一种不起眼的透明药水，挥发很快，警方也是今年才发现。

希望渺茫，但还是要去做，否则他头上这顶乌纱帽就要不保了。

会议室，王邵勇首先开口，“这次的案件和近三年来的连环杀人案显然是同一人所为。大家有什么看法，就尽快提出来吧。”

沉默，没有人有看法，就算有，也早已经被提完了。

王邵勇的扫视会议室，目光聚焦在李木的身上。“李木，这个案子是你接手的，你有什么看法。”他当然不奢望李木能有什么看法，只不过是为了打破僵局。

“王队，您就别难为我了，我哪有什么见解。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有些蹊跷，根据我们以往掌握的情报，凶手每次作案被害者都只有一个人，然而这次夫妻双方都遇害了，那么我们以前做出关于凶手的种种推测就会被推推翻了。”

李木说的不错，凶手这几年似乎遵守这自己的原则，每次行动只杀一个人，一击得手，绝不停留。他们当然不知道，男人死的实在冤枉，他不过是怕吵醒妻子才没有开灯，却没想到为别人着想却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但是这苦命男子的偶然事件却让本就毫无头绪的众人感到案件走进了死胡同。

“这个案件从一开始我们就陷入被动，我们甚至不知道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杀人总是要有理由的，没有人会为了杀人而杀人，所以那些因为心里扭曲而杀人的凶手总是会挑选特定的人群下手。可是根据现有的情报，被害人有男有女，有商人有工人，有十七岁的少女也有三十七岁的男人。这个范围基本上就是没有范围，也就是说我们不能确定凶手下一次会选择什么样的人下手。”说话的是坐在王邵勇副手处的孙红军。

听了孙红军的话，王邵勇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孙红军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孙红军的为人，平时像个闷葫芦一样很少说话，可每次只要他说话，一定会让人眼前一亮。

“其实我们掌握的信息并不想想象的那么少，至少我们知道凶手杀人用的武器是一种未曾在市面上出现过的一种化学药剂，这种药剂无色无味，有效期只有两个小时左右，但却能让吸入这种药剂的人在短时间内死亡。这种药剂市场上没有，凶手却能够得到，那么他是用什么方式得到的呢？”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的背后有一个研发团队替他默默研发这种杀人药剂？”

王邵勇提出自己的见解。

“杀人这种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团队，哪怕只有一个人说漏了嘴，这消息也会向病毒一样传播出去，所以我猜测，凶手的帮手一定很少，甚至凶手本身就是研制药剂方面的专家。”

“很好，这是一条重要的突破口，能研制出这种药剂的人，一定是化学药剂方面的专家，这样我们的目标就直接锁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了。”

王邵勇简直忍不住拍手称快。

“不过这还不够，凶手杀人不可能没有动机，一定是还有什么信息我们没有发现。”

孙红军斩钉截铁的说道，他总感觉一定是他们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对自己的感觉十分自信，可是总是抓不住那到点感觉。

“他们……他们似乎都不是单身。”说话的是李木，从刚才王邵勇点名让他起来，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做下去。像他这种性格腼腆的人，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考上警校的，他是整个警察局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没结婚的。

李木说完这句话，一道闪电从众人的心头划过，情杀！

是的，这些受害者并非没有共同点的，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有情人，不管是男女朋友还是夫妻，他们都不是单身。

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他们走入了自己的逻辑怪圈，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认为有爱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这最大的共同点被他们忽略了。而单身多年的李木，显然比他们敏感的多，看来单身还是有些好处的。

“李木，你马上去调查本市有多少有能力研制这种药剂的专家，弄清楚他们的背景，最关键的是了解他们的感情史。”

王邵勇说完，又转身对孙红军说“红军，你回去之后抓紧组织警力，等李木调查清楚之后，你要派人紧盯着这些人。”

王邵勇仍然没有坐下，又随手拍了拍右手边另一个人，他本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到了办正事的时候绝不会拖沓。

“小郑，你准备一篇新闻稿，内容大概说有知情人透露给我们一些犯罪分子的信息，同时把药剂专家和情感纠葛隐晦的表达出来，但是一定要模糊，让有心人自己往坑里跳，这是大概的方向，具体内容由你把握，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好的。对方不是不肯露头吗，我们就给他来一个打草惊蛇。”

其实王邵勇做出这样的决策有些武断了，这相当于孤注一掷，锁死了凶手的种群，而万一真正的凶手不是想猜测的那样，哪怕只有一条不符合，他的计划就会全部落空，凶手则会逍遥法外。

“王队，我觉得这样做有些激进，警方的这些活动本该在暗地里进行，既然我们已经基本确定了范围，一步一步的慢慢进行迟早会抓住凶手，在没有抓住凶手之前发布通告是抓捕罪犯的大忌，您不会不懂。更何况这种信息一旦发布，会在一定程度上引起社会不安。”

果然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的不错，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如果凶手是医药领域之外的人才，我们有办法抓住那样一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人吗？”

“这……”

是啊，如果对方不是医药当年的人才，警方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凶手，既然这样，何不痛快点，直接把假设作为事实拿来用。

“但是王队，如果我们真的抓不到凶手，那对我们警方的声誉……”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利，我会承担一切责任。”

王邵勇不怕承担责任，因为如果这次依然抓不到凶手，那么他的政治生涯也就结束了。他现在其实就是在堵，输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丢掉乌纱帽，如果成功了，他就会成为本市的名人，以后的路将会轻松很多。

3.

警察局，王邵勇办公室。一名男子坐在王邵勇对面，此人身材修长，穿着一身白色衣服，一双白色运动鞋，甚至连他的脸色都很苍白，似乎浑身都笼罩着一股死亡的味道，他是来自首的。

王邵勇很惊讶，没想到新闻发布的第二天就有人来自首，而且他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若不经风的年轻人竟然回事杀人凶手。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警方盯梢的名单中没有他。

丁成，三年前突然放弃研究生资格，从所在大学休学，休学后进去本市一家火葬场，担任入殓师工作。

这是王邵勇刚刚得到的信息。

“我想问一问你的杀人动机。”

“如果你想听俗套的爱情故事，我可以编一百种给你，可是没有一个是真的，你要听吗？”丁成似笑非笑的看着王邵勇，只是配上他苍白的脸，说不上的诡异。

王邵勇自觉无趣，站起身拉开窗户上的窗帘，尽量让房间明亮些。

“你虽然是过来自首，但是我们也不能随便就把你抓起来啊。”

王邵勇也很无奈，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尴尬的情形，好像自首的人是他一样。

“嗯……三年前我休学的前一天晚上，我杀了自己的女友，因为她背叛了我。从此我就憎恶所有背叛爱人的人，我发誓要让这些负心人不得好死。我说的这些能够作为证词吗？王警官。”

丁成说的很真诚，如果换一个地点的话，没人会否认丁成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只不过现在王邵勇的感觉很奇怪，他感觉自己就像鸭子一样被人驱赶着往前走，可是这赶鸭子的人一直都是他来做啊。

“那你为什么会来自首，你知道，凭你这种恶劣行为，不论是自首还是被抓，都逃脱不了死刑的判决。”

“您应该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吧？”

“入殓师，我看过资料了。”

“呵呵，入殓师，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种每天接触尸体，甚至给尸体化妆的人对死人一定很麻木吧，你错了。我没有一刻停止过对尸体的恐惧，每天晚上我睡觉前，每当我一闭上眼睛，那些我杀的人，我经手过的尸体，他们总是用一种诡异的笑容看着我，他们的嘴巴长的很大，甚至遮住了身子，他们每个人都似乎要把我生吞下去，你知道我每天都是怎么醒来的吗，每天我都是被噩梦惊醒的。特别是在昨天我看了新闻之后，昨天晚上我看见他们对着我狂笑，接着就有人冲上来掐我的脖子，咬我的大腿。我害怕，我害怕极了。”

丁成说到这里，早已经摔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的颤抖着。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王邵勇叹了口气，安排人去医院找一只吗啡注射液，吗啡具有安神镇定作用。

二十天后，丁成死了，枪决。

连环杀人案凶手伏法，被各大新闻媒体报道，这是他死前的要求，按照他的说法是希望世人警醒。

只是事情又发生了变故，丁成被处枪决的第二天，一个女人又踏进了警察局。

4.

“你是说你才是真正的凶手，那……那丁成是怎么回事？”

王邵勇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了，怎么这年头连自首都有人争。

“他是为了我才来自首的。”

女子面带愁容，可是语气却十分冷漠，让人感觉很不和谐，这人和丁成还真像，都这么奇怪，王邵勇心想。

“那你是谁？”

“我是他的女朋友，前女友。”

王邵勇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周悦，你是周悦！你不是起了吗？”周悦，就是丁成害死的前女友。

说完这句话王邵勇才反应过来，他当然不相信死人能够复活，那么显而易见，眼前的女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都说了些什么，你说给我听听。”周悦语气漠然，表情有些凄凉。

王邵勇见状，一五一十把那天丁成所说的重复了一遍。

“如果把主人公反过来，他说的话倒是对了一部分。不管死活我都要澄清一点，当初背叛的人不是我，而是他，被杀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他。那害死人的药剂是我们俩共同研制的，我本打算用这药剂毒死他，却没想到他竟然有解药，他因为怕被失去理智的我抓住，第二天就办理了退学手续。我恨他，可是我找不到他，从此我就恨所有背叛的人，我要他们死，我要让他知道，那些人都是因为他才死的，我要让时刻生活在愧疚和悔恨中。”

原来，这才是真相，这世上负心汉多的是，负心的女子实在是不多，多的是苦命的女子。

“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情愿过来自首，好让我们放你一马？”

“哼！凭你这种草菅人命的刽子手，连真话慌话都分不清，也想抓住我。你刚才说他死前主动要求媒体曝光，他只是为了让我看见，让我知道他已经赎罪了，让我放下屠刀。”

周悦说完，眼睛上竟然挂上了泪珠。

王邵勇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目光闪动，这件事情影响太大了，丁成已经死了，如果这时候承认自己判断错了，错杀了人，那么非但手底下压着的升职文件没法落实，甚至自己的小命都可能保不住。

“周悦女士，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失职，您刚才讲的话我会派人详细落实，现在请你先回去等候处理，一旦我们落实了你的话，会立刻通知你的。”

王邵勇客客气气的对周悦说。

等周悦走出门，王邵勇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她不能死，可也不能让她活着。

5.

半个月后，周悦被某精神病医院鉴定为轻度妄想症，强制进行住院治疗。

周悦进医院的时候，是王邵勇亲自送过去的，周悦一声声咒骂王邵勇，王邵勇充耳不闻，一副和蔼的表情，谁会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呢？任职文件已经到了，这件事情过去，他明天就会调进省里。

只不过，他的美梦在第二天又破灭了。

好一个第二天，世上有多少事非得在当天完成不可，等到第二天，可能连明命没了。

都市报消息：一名名为周悦的精神病人于昨晚死亡，经鉴定死者周悦死亡状态和近年来连环杀人案的被害者相同，同时周悦死前就下了一封遗书，遗书具体内容还有待相关部门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