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梧桐叶又落了一地,林深蹲在门槛上,用镊子夹起一枚芝麻粒大小的齿轮。阳光穿过他金丝眼镜的镜片,在布满铜锈的零件上投下细碎光斑。这是他今天接到的第七个修复订单,一只19世纪末的瑞士怀表。
“小林师傅,我爷爷临终前攥着这块表,说一定要修好。”年轻姑娘递表时,眼眶还泛着红。林深接过表,金属外壳上蜿蜒的藤蔓纹路让他指尖微颤——这种工艺,和父亲工作室里那只未完成的座钟如出一辙。
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七岁的林深踮脚够父亲工作台,打翻的煤油灯瞬间吞噬了整个屋子。冲天火光里,父亲把他推出窗外,自己却再也没出来。那场大火不仅带走了父亲,还烧光了林家世代相传的钟表秘籍。
“林师傅?”姑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林深戴上放大镜,发现怀表机芯里卡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瘦金体写着:“月满之时,齿轮归位。”他心头一震,父亲的笔记他再熟悉不过。
当晚,林深翻出父亲遗留的工具箱。月光透过阁楼的小窗洒进来,他忽然注意到箱底暗格里藏着半张图纸,缺失的部分竟和怀表内部构造完美契合。颤抖着将图纸拼合,他发现这竟是一个能报时的八音盒设计图。
接下来的七天,林深闭门不出。巷子里的老邻居们都知道,钟表匠又“着魔”了。当第八天的晨光爬上钟楼,他终于完成修复。怀表打开的瞬间,《月光奏鸣曲》的旋律流淌而出,八音盒顶部缓缓升起一座微型城堡,城墙上站着的,分明是幼年的自己和父亲。
姑娘来取表时,林深把图纸复印件交给了她:“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礼物。”转身走进工作室,他取出父亲留下的座钟残件,将最后一个齿轮嵌入。刹那间,停滞二十年的钟摆重新摆动,滴答声中,他仿佛又听见了父亲的教诲:“每一只钟表,都是时间写给世界的情书。”
梧桐叶在风中轻颤,巷口的“林记钟表铺”招牌,在夕阳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