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年味 赵喜风
对于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我来说,过年是我小时候最美好的期盼,在当时物质贫困的年代,过年可以穿新衣,放鞭炮,吃糖果,走亲戚,最开心的是收到长辈们的压岁钱,所以天天盼着过年。
一进入腊月,就天天掰着指头盘算着还有几天过年。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过了腊八节,喝了腊八粥,更觉得有盼头了。我们一般放假就在腊月十九左右,每天上学放学都会哼小曲念叨 :”二十三,炕锅帖儿;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捏鼻儿;初一,拱揖儿。”
“ 二十三,炕锅帖儿,老灶爷的包袱单。 "小时候一直纳闷,腊月二十三,为什么吃火烧?就跑去问爷爷,他不紧不慢地告诉我,这一天是灶神爷回天庭向玉皇大帝报告人间事情的日子,人们都希望灶神上天能替他们多说些好话,因此这一天人们都会特别准备丰盛的供品祭拜灶神,人们就用又黏又甜的火烧招待灶神爷。家家户户的灶台旁还贴着老灶爷的年画,两边写着“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二十四,扫房子。腊月二十四,要进行大扫除。母亲早早起床,头上裹上毛巾,把家里墙壁上的蜘蛛网和屋里的各种物品清扫一遍,沉睡一年的灰尘随着扫帚在空中弥漫飞舞,最后尘埃落定,奶奶说扫尘有驱除病疫、除“陈”(尘)纳新的意思。我们全村各家各户都要进行大扫除,扫去一年的辛苦,扫去一年的烦恼和不快,也扫去一年的秽气。
二十五,磨豆腐。到了二十五,年味愈来愈浓,人们开始陆续置办年货。集市上热闹非凡,到处熙熙攘攘,人们忙着购买鞭炮烟花,挑选春联年画;购买水果蔬菜,我家也不例外,父亲带着我,骑着二八型自行车,在集市上来回转悠,买了平时不舍得买的粉条、木耳、莲菜等,又买了春夏秋冬的四扇屏,还买了些糖块、瓜子。在回家的路上,吃着甜甜的糖块,想着马上就要过年,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
二十六,去割肉。我们村里人一般不去集市上割肉,村里有两家卖肉的。这一天即使再穷的人家,一年也不舍得吃一次肉的家庭,也会毫不吝啬地砍个十来斤腰窝肉拎回家,妈妈说这是"啃月不啃(节省)节"。
掰着指头盼呀盼呀, 终于盼到了腊月二十九,我觉得这一天是我一年中最享受、最满足的日子。家里年货基本已经置办齐毕,早上父亲已经早早把猪肉清洗干净,放进地锅里,叉上硬柴火,到了半晌,猪肉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厨房,对于一年到头没有吃过肉的我太诱惑了,真的是垂涎欲滴,口水直流,一向吝啬的母亲会从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锅里捞一块瘦肉最多的熟猪肉,切一块塞到我嘴里,小时候的我嘴馋又不听话,又是家里的“二杠腰”,总是不让母亲待见,此时她把熟肉悄悄地塞进我嘴里,熟肉的浓香和母亲的疼爱,那一刻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接着,母亲把煮好的大骨头端到堂屋里,我们姐弟几个津津有味地啃上大半天,特别是大骨头里边白嫩嫩的骨髓油,滑溜溜地吸入嘴里,那种香滑的感觉至今仍念念不忘。
大年三十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上午,母亲忙着剁肉、煮萝卜、切大葱准备饺子馅儿,还要和面,擀饺子皮,父亲劈树根准备过年的柴火,又烧浆糊,贴对联。除夕之夜,吃完饺子,父亲跟我们讲故事熬年,母亲却在灯下为我们的新衣服锁扣眼,钉扣子,扦裤边,不时地用针在头发上抿一抿,从我记事起,母亲手里的活总是忙不完,就这样年头忙到年尾,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大年初一是孩子们最快活的日子。天刚蒙蒙亮,我们姐弟几个就穿上新衣服、新鞋子,到各家各户的门前去捡炮,捡到带捻子的炮就像捡到宝贝似的心花怒放。接着就马不停蹄地给爷爷奶奶拜年,来到堂屋里,我们姐弟几个跪在垫子中央,恭恭敬敬地给爷爷奶奶磕头并说祝福语,乐得爷爷合不拢嘴,赶紧把早已准备好的崭新的压岁钱塞进我们的口袋里。接着去比较亲近的爷爷、伯伯、叔叔家串门拜年,基本上都不给压岁钱,都会把糖果、瓜子塞进口袋,也感到特别的开心。
大年初二,一大早起床,吃过早饭,我就和姐姐拎着果包徒步去外婆家。离外婆家的距离将近二十里。我俩边走边玩,到外婆家总是大晌午啦!每次外婆总是在村口接我们,做一大桌好吃的饭菜等着我们,晚上住在外婆家,第二天接着到姨家走亲戚,贪吃的我们会边走边偷偷地摸一块果包里的果子,酥甜酥甜的,特别享受。
最热闹的要属元宵节啦!我和村里的小伙伴兜里揣着母亲蒸的油卷馍走路到南阳城看灯展。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拥有一辆小自行车,骑车到南阳该多好呀!南阳城里人山人海,街道也是围得水泄不通,表演的节目丰富多彩。有抬花轿的,踩高跷的,冲旱船的,耍狮子的,舞长龙的……街道两旁树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灯,有的是玻璃的,有的是纱做的,有菱形的,有圆形的,特别是灯里的小动物做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过了十五,孩子们要开学了,大人们也开始了忙碌的生活。刚过了年,儿时的我却仍在期盼下一个遥遥无期的春节的到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知不觉,弹指一挥间,已过了不惑之年,如今的条件和儿时相比可以说是天翻地覆,可是已找不到儿时过年的兴奋和期待。小时候过年,很简单,一件新衣,几个糖果,可以让我们欢呼雀跃,激动不已;而今过年,尽管物质不再匮乏,心里却一片茫然,儿时过年的喜悦,渐渐已被岁月的年轮所淹没。仍然怀念小时候过年捡拾鞭炮的快乐,留恋元宵龙灯舞狮的欢腾,难忘拜年得到压岁钱时的激动……今天看着孩子们过年收到红包也无动于衷,对糖果根本不屑一顾,眼睛一刻不离手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留恋小时候的过年,儿时的年味已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定格在记忆里,成为我记忆里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