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年饭”
打从记事儿起,每年的除夕都会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被母亲轻言细语叫醒,告诉我们过年了,快起来“吃年饭”。往往等我们起床后,母亲的“年饭”早已做好,父亲的饭前程序也已经开始了。
母亲做好了祭祖的斋饭,有四碗四筷的,有八碗八筷的,非常有仪式感。我们负责一碗一碗地往堂屋的八仙桌上端,父亲负责请神、请祖先、烧纸、放鞭,除了端那些碗筷,其它的事情父亲并不让我们动手。
有时候父母会轻声告诉我们为什么是四碗或者八碗,四个碗是给谁吃的,八个碗又是给谁吃的,会轻轻地叫一些我们既害怕又新奇的名字,会在斋饭中间点燃细长的香,会在饭桌前烧纸,会要求我们和父亲一起跪下磕头。
祭祖的程序做完了后,父亲开始放鞭炮,在鞭炮声中,全家人都坐在桌子跟前开始吃年饭。我一直不太明白,儿时吃年饭为什么要选择在除夕当天天还未亮的清晨,母亲往往是半夜三更就要起来做饭,其他人也会在天还未亮时,就要坐下来开始吃。
以鞭炮声为信号,村里家家户户会“比早”,谁家第一个放鞭,就说明谁家是当年除夕第一个吃年饭,这种“比早”到底预示着什么,没有谁曾明明白白告诉过我。
在我的记忆里,往往是从我在除夕凌晨睁开眼的时候,就听到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等到我们开始正儿八经开始吃饭时,还有鞭炮声络绎不绝。
我们家从来不是最早放鞭炮的那一家,也似乎从来不是最后一个放鞭炮的那一家。母亲总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不管起得多早,总也无法成为第一个吃年饭的家庭。父亲则比较淡定,总表示:在除夕中午12点之前吃上年饭就可以,没必要那么早。
我曾问过母亲,除夕当天为什么要那么早起来吃年饭,母亲也只能说图个好兆头之类的话。如今我回头再去想当时的情形,无非是因为除夕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是辞旧迎新的一天,乡亲们为了来年有一个好的开端,都希望自己能得个第一。
除夕早起吃年饭在当时,也是乡邻之间的一种竞争,用当下时髦的话来说,那也是一种内卷。那个时候村民们卷的是什么呢?卷的是“争第一”,吃饭时间要最最,鞭炮声音要最大最长……
后来随着时代的变化,母亲安排年饭的时间也慢慢往后挪了,从半夜挪到了上午,拿父亲的话说,只要在除夕中午12点前都行,所以,后来我们家的年饭,几乎都成为了除夕当天的中午饭。
对于孩子们来说,除非睡到自然醒,其它每一个被叫醒的早晨,都是不开心的起床体验。可奇怪的是,儿时每年的除夕早晨,绝对是一年中被叫起最早的一天,可我却除了兴奋再无其它,绝不会因为半夜要起床而感到烦躁。
八仙桌上的年饭是一年中最丰盛的菜肴,除了一个看菜——鱼,不让动筷子外,其它的菜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父辈们每个人都会倒上一杯酒,他们一边慢慢品酒吃菜,一边面带微笑看着我们狼吞虎咽,整个家族气氛要比平常要好上几倍。
除了看菜不让吃外,在“吃年饭”的时候还有一个“规定”:不管吃得有多饱,每个人都要在最后吃上一口白米饭,母亲经常说:年饭,年饭,一定要吃上一口米饭。
对于平时只有两个菜的我们来说,年饭桌上的十来个菜,早已填饱了我们的胃,导致最后再多吃一口白米饭都咽不下,可因为母亲有言在先,也打从记事儿起,就一直知道吃年饭的时候,一定得吃一口米饭。
有了这样的认知,无论吃菜吃得有多撑,无论桌上的菜有多美味,我们最后还是会乖乖地添上一口白米饭吃下,那可真叫是“一口”,如果当时有心数一下的话,可能不会超过三十粒米。
除了对记忆里年饭桌上的看菜印象深刻以外,菜肴的长相有些模糊了,但它们的味道似乎一直在记忆里。母亲卤的肥肠,炸的圆子,炖的猪蹄儿,炒的泡椒肉丝,包的饺子,搓的汤圆,煎的糍粑……
每一样都会让如今的我口水溢出舌面,这会儿写下这些菜肴时,我似乎都闻到了它们的香气。我也曾模仿过母亲做菜的手法,做出来的味道却始终不能同母亲做出来的一模一样。
一年一年除夕到,年饭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更是对来年一年的希望。就让丰盛的年饭给大家送去美好的祝福吧!
祝大家:虎虎生威!年年有余!事事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