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明评点曾国藩家书之致纪泽（1）【1110】2024-10-16
谕纪泽
咸丰八年1858八月初三日
字谕纪泽
八月一日，刘曾撰来营，接尔第二号信并薛晓帆信，得悉家中四宅平安，至以为慰。
汝读《四书》无甚心得，由不能虚心涵脉，切己体察。朱子教人读书之法，此二语最为精当。尔现读《离娄》（孟子·离娄上），即如《离娄》首章“上无道揆，下无法守”，吾往年读之，亦无甚警惕。近岁在外办事，乃知上之人必揆诸道，下之人必守乎法。若人人以道揆自许，从心而不从法，则下凌上矣。“爱人不亲”章，往年读之，不甚亲切。近岁阅历日久，乃知治人不治者，智不足 也。此切己体察之一端也。涵脉二字，最不易识，余尝以意测之，曰：涵者，如春雨之润花，如清渠之溉稻。雨之润花，过小则难透，过大则离披，适中则涵濡而滋润；清渠之溉稻，过小则枯槁，过多则伤涝，适中则涵养而浡bo兴（勃勃生机）。泳者，如鱼之游水，如人之濯足zhuó zú（洗去脚污）。程子谓鱼跃于渊，活泼泼地；庄子言濠梁观鱼，安知非乐？此鱼水之快也。左太冲有“灌足万里流”之句，苏子瞻有夜卧濯足诗，有浴罢诗，亦人性乐水者之一快也。善读书者，须视书如水，而视此心如花如稻如鱼如濯足，则涵泳二字，庶可得之于意言之表。尔读书易于解说文义，却不甚能深入，日久朱子涵泳体察二语悉心求之。
邹叔明新刊地图甚好。余寄书左季翁，托购致十副。尔收得后，可好藏之。薛晓帆银百两宜璧还。余有复信，可并交季翁也。此嘱。
父涤生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