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孩

中山石岐仙逸公园那里,总会有四个傻子在公园里出没。第一个傻子,是一个傻妹子,来自石岐的员峰村。她的头发是自然卷的,长得很黑,穿的破破烂烂,很像那些捡垃圾的阿姨。我在员峰村见过她几次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在篮球场捡那些易拉罐。她见到我便向我走过来跟我说她很不开心,说她想喝旺仔牛奶。我问她你今年多大?她思索了一下,说自己只有十岁,但是以我的观察她起码有三十多岁了吧。这个傻妹子呢,只要一见到村里走过一些长相英俊的男子。她就会快步走到男子面前,对着男子满怀喜悦的说到“我们俩结婚吧,可以吗?” 一次我同啊宏进员峰村,啊宏见到傻妹子就请那傻妹子喝可乐,傻妹子当时开心死了,拿到可乐就立马一口气的喝完这瓶2元钱的玻璃瓶可乐。随后露出非常满足的神情,接着又对着啊宏说“我们俩结婚吧,好吗?”

  第二个是一个傻子,喜欢剪小平头,穿着一条西裤和一件蓝色的T恤,脚上总是穿拖鞋。还同傻妹子一样也是住在员峰村,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员峰村的明星了。我没怎么与这个傻子说过话,对他并不是太了解。有一次我见到他双手托着一只浑身没有毛的腊肠狗在胸前,我一看就知道这只腊肠狗可能身上有什么病吧,才导致身上的毛都掉光了。浑身露出褐色的且带有一些斑点的狗皮,这个傻子双手托着这条腊肠无毛狗向前走。走着走着突然毫无征兆的把这条狗重重的摔在地上,腊肠狗立刻发出惨叫的哀嚎声!又立马蹦起来惊慌失措的往前跑,傻子赶紧追着那只狗,还一边追一边挥舞着双臂同时发出类似原始人般的叫声。有点像非洲草原上的狒狒相互追逐时所发出的叫声。最后人和狗都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和啊宏曾经开玩笑说为什么员峰村的傻妹与傻子不结婚呢?我笑着说“傻妹喜欢帅哥的,傻子又不帅,傻妹才不愿意跟他结婚。”啊宏听完笑的前俯后仰。

  而第三个傻子,我们叫他乐哥,长得斯斯文文的,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总是是穿着西装打好领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坐办公室的。他经常在仙逸公园那找人说话,主要还是说关于什么电磁波啊,什么脑电波啊之类的别人听不懂的东西。公园里就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听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第四个,是位怪人,他叫雨孩,估计有30多岁的人了。这肯定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公园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真实名字是什么,听说他每一次哭,天都会下雨。所以人们叫他雨人,他自己则称呼自己为雨孩。啊宏说这很像作家的笔名。这位怪人总会向公园里的人卖自己的眼泪。一天晚上,我同啊宏在公园那一边散步一边聊天,他突然出现在我们俩跟前冒出一句

      雨孩: “你们见过黄色的玫瑰么?”

      我 :…………

      雨孩:“我喜欢看到漫山都开满玫瑰的景象。”

    雨孩:“我这有一件宝贝,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我:“是什么呀?”

  他对着我们俩个微笑,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些透明的液体。

  雨孩:“里面装的是我的眼泪,只要把这一小瓶眼泪撒到泥土上就可以长出一朵黄玫瑰。我这瓶魔法眼泪不贵,只卖31元钱人民币。”

  说完他微笑着看这我们,眼神里充满信心,好像我们一定会买他的魔法眼泪似的。我不太敢招惹他,因为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就轻声说“谢谢了,不用了。”雨孩的眼睛就瞪得的大大的。他立马又说“真的,相信我,我没骗你们,我的眼泪真的可以种出黄玫瑰的。” 我们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只是匆匆离去。他惊讶看着我们离去的背影,后来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失落。他又向公园里的其他人“推销”他的“玫瑰眼泪”,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人会搭理他,甚至还有人对他恶语相向。他可能累了,一个人在湖边安静的看着天上的孤月,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哀伤。

  我总感觉小瓶子了装的应该是自来水,但是如果真的是他自己的眼泪那也的确挺恶心的。啊宏说他像个吉普赛人,啊宏说每个吉普赛人都是一位诗人。

  过了些日子,某天我下班经过仙逸公园那又看见他了,他躺在公园的草他上,双手放到后脑勺那,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天上的星星。他周围也有许多人坐在草地上乘凉,围坐在一起聊天。周围没有人会注意到雨孩的存在,仿佛他就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样,像个在人间游荡的孤魂野鬼。我虽然对雨孩这样的怪人还是有点怵的!但我还是很好奇他有没有卖掉了他的“玫瑰眼泪”。我鼓起勇气过去与他搭话,我叫了他一声,他继续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里一颗颗亮晶晶的闪闪发光的星星。没有搭理我,我感到好尴尬,他又突然坐起来,嘴里突然就冒出了一句

  雨孩:“我是那些星辰的爱慕者,我希望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可以为了我而发光。”

他激动的看着我说“当你看到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的暗淡下去时,你会伤心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又说“你见过绝望的落日吗?”

我到一加一超市里面的大排档买了几根香肠,几串鱼旦,两串烤墨鱼,两瓶冰红茶饮料同他一起吃。他好像好久没吃过香肠了,吃到这些他的脸上露出了非常开心的笑容,非常满足的神情。他说要带我到他的家里参观,我纳闷了,一个流浪汉怎么还会有房子呀?我跟着他走。他边走边同我讲“我一哭,天上就会下雨,我哭的越凶,天上的雨就下的越大。”我们到了的“家”,原来他所说的“家”就是一顶帐篷。很多流浪汉都会采用搭帐篷的方式,帐篷里面有一张毯子作为他的床垫,枕头旁边放着一种小桌子,小桌子上放了几个铁杯,90年代的那种杯子,杯子旁边放着几个小瓶子,我猜这些小瓶子就是他所谓的“玫瑰眼泪”药水,角落里还有一盏节能灯。这差不多就是他的全部家当。我们两个在帐篷里盘腿坐在毯子上。雨孩说“想听我讲一个故事么?”我说“好呀”

  从前有一位出身贫寒的男孩,他与一个美丽的女孩相遇,并与女孩相爱,他深爱着那位女孩,在男孩眼中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男孩答应过要给女孩子幸福,男孩的梦想是能够开一家餐厅,慢慢再开连锁店,之后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男孩做到了,用他的勤劳与智慧实现了他的梦想,男孩与女孩最终忠情眷属,女孩帮他生了一儿一女,生活美好,家庭幸福。

  雨孩在讲这个故事时,眼神里好像若有所思的模样。

  一天我又在公园里见到了他,他双手抱着一个装满泥土的花盆。他见到我兴奋的走过来轻声细语的,好像很怕周围的人听到似的说“我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秘密,你得先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才行。”我立马说“好,可以,不告诉别人。”他悄悄地说“刚刚我把自己的眼泪倒进去了,明天这盆东西就会长出世界上最美丽的黄玫瑰,我给这朵玫瑰取名叫丽文。”他在微笑。我没有太过于在乎他的鬼话连篇,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就离开了。第二天,我又问他花盆里长出玫瑰了没有。只见他整个人面无表情,眼里的血丝比昨天明显且多了不少,他不说话,只是慢慢的摇了摇头。过了几天,我又问他同样的问题,他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直盯着地上的蚂蚁来看。也不理会我,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似的。

  一天,天空下起了很大的雨,我下班时,仿佛感觉走进了游泳池,马路上的车堵的水泄不通的。经过仙逸公园时又见到了雨孩,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公园的湖边上,被雨淋的可以从衬衣上看到一些隐约的背部的肉的颜色。他仰望着天空,一动不动。我撑着伞赶紧走过去,看到他脸上泪水同雨水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雨水。他的双眼都哭红了,眼神里充满着空洞。

我问:“你怎么啦,怎么回事?”

他面无表情的,不带任何情感语气地说:“我以前同你讲过,我一哭,天就会下雨,现在你终于相信了吧。”

他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的又说:“我以前同你讲的那些故事都是假的,都是我自己瞎编的,我的眼泪根本不会种出黄玫瑰,天上的星星也不会为我发光。故事的女孩其实没有与男孩在一起,男孩也没有开餐厅,男孩失败了,没有成功。女孩离开了男孩,找了一个做房地产的富二代,结婚生子,生了一男一女,家庭幸福。女孩离开男孩的那一天,男孩说会用一支玫瑰来纪念那位女孩。”

  我呆呆的看着他,沉默不语。雨下这么大,我就不想久留了,赶紧的离开了,赶着回家。

第二天,中山日报的报纸上有一则新闻写着着:仙逸公园人工湖惊现一具浮尸。我看到到照片上的浮尸的背影一眼就能认出是雨孩。雨孩自杀了!我的头脑首先一片空白,慢慢的缓过来后,心中泛起了一阵阵的忧伤。晚上,我同啊宏去到公园那,公园里所有的人围绕的话题无一例外就是关于今天早晨湖里发现的浮尸。啊宏默默的看着夜空里那些散散发光的亮晶晶的星星。一位经常在公园里唱粤剧的老人说“死的那个人以前是我们三家村的,后来与一个叫丽雯的妹仔拍拖了,分开后,他就开始变得有点不太正常了。那孩子喜欢做菜,他做的菜真是好吃,他也跟我说过他当厨师,开餐馆,如果他没疯的话可能真的会成为大厨呢,因为他以前做的菜真是一流!没得说。”我走到雨孩的“家”,那顶帐篷那,进去,里面的东西还是与我第一次进去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角落里的花盆,就是前些日子雨孩抱着的那个花盆,真的长出了一朵美丽的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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