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
老老是爸爸的奶奶的二姐姐,爸爸的奶奶是四妹妹,老老不是姥姥,是爸爸的二姨的妈妈,爸爸的二姨我们叫二老姨,极其温和又慈祥的老太太,现在回家也经常去看二老姨。二老姨的妈妈就是老老。为啥叫老老?应该就是老老姨的意思,辈分大,直接就叫老老了。妈妈今天在老老侄女家拉话,我们几个人就在电话里谈起了这位30多年前的老老。老老人已经进了天界多年,但是总是记得这个给人以慈祥的深沉的爱的老太太。
老老经常来老姨家,一呆好几个月,你在她脸上永远看不到烦恼,总是面有慈祥的光芒。老老在家老用报纸糊纸洞子。这纸洞子可以糊成各种大小,用于放不同的东西,比如放针线的笸箩样儿,比如放枣和梨的圆形深坑样儿,比如再大一点放玉米面的瓮样儿的纸洞子。把糊好的纸洞子晾干后,就可以装东西了。秋千的瓜果梨枣下来以后,老老就把有着碧绿碧绿皮的梨儿放在纸洞子里,然后搁在窑里侧面挖的小窑里,小窑用白布帘子遮着。我们去看老老,老老就打开白色的布帘儿,把纸洞子糊的盆儿拿出来,用手揪着梨儿的把儿递给我们。那翠绿翠绿的梨儿皮吃起来真是山珍海味的香甜,在那个农村荒蛮的岁月里,物质是极为匮乏的,乡下都要去赶集才能买点针头线脑、鸡仔猪仔这些非常实用的物品。给小孩子的糖果、水果,那是不太需要幻想的。能够在秋天的小窑里能取出来一个梨儿吃,那就是极高极好的享受了。
老老不仅把藏好的东西给我们吃,见到我们还特别高兴,总是特别欢迎我们这些娃娃。那种被厚待的温情和笑意,总是留在我们的心里,已经化为一种微笑的能量,想起来都是粲然笑意,满心欢喜。老老已经成为古人,仿佛成为了书中的神话,只不过是她太普通了,没有人给她作传记。她的精神已经化为精灵存在在每一个与她一起生活过的人中间,成为眉间的欢笑,阳光下的一丝清新的风,一朵花的香。
还想起小时候遇见过的跟老老一样的慈祥的老太太,我们走在上学的路上,渴了,给从井里担水回来正在路上歇脚的老奶奶(老nia 平声)打声招呼,头伸进老奶奶的桶里一阵子牛饮。老奶奶说,慢点喝慢点喝,家里还有。
乡下的春天,杏花绽放得一簇簇,馒头柳顶着一头蓬松的绿意随风摆动,乡下安静得一天听不见一声拖拉机的声音。夏天,红柳花开得碎碎红,柠条花开得一片灿烂的金黄,红色的蜻蜓在空中飞舞,偶尔歇下脚,蹑手蹑脚走过去,嗡,一捉蜻蜓屁股,就逮着了,蜻蜓的嘴巴在手指上直咬。红蜻蜓美得耀眼,美得惊心动魄,眼睛咕噜咕噜转,抓住红蜻蜓就仿佛抓住了一个盛世美颜的大自然的“鲲鹏”。土黄的蜻蜓最容易抓住,抓住后也没有抓住红蜻蜓的惊喜之感,抓回来的蜻蜓都放在绿窗纱上,期待红蜻蜓把家里的蚊子都吃掉,往往蜻蜓在绿窗纱上一动不动,玩两天,大人总是说,赶紧给放了,就又给放了,腾儿就飞了,消失在碧蓝的天空里。有时候,我们也抓银虎,一种小小的昆虫,也吃蚊子,银虎没有蜻蜓的美,但是银色的翅膀,小而飒爽,我们也把银虎和跟蜻蜓一样放在绿窗纱上。然后,躺在炕上,在绿窗纱上看对面的山上的杨树间的风刷刷吹过,那时的安静,是可以让时空静止的安静,总会让人思考些什么。
三十多年过去,依旧想念在春天河水冰化的时候,用大石头打冰,那冰透着冰凉冰凉的光;依旧想念那位站在小窑前拿出纸洞子里的好吃的老老;岁月时光,仿佛折叠在过去的某个时空,存在脑海里,有时候,会美化,有的时候会错层,那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