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沿 (八)

翻过夹沟梁,西岔的山风就迎面扑来,山风夹杂着草味、马粪味、松毛子味的味道,坐在车上的和走在车后的朱家人,顿觉的神清气爽。远远望去,整个西岔庄子慵懒的躺在暮色中,远远的井边男人们挑着扁担拉着牲口三五成群的在给牲口饮水。屋后的炕洞边,女人们撅着屁股拿着近两米长的推把往炕洞里推着马粪,炕烟顺着后墙里砌好的烟囱争相挤着出来,又顺着从王家湾吹来的东南风向白土屲这边弯过来。西岔就这样,亘古不变的是:要嘛没风、要嘛东南风、要嘛吹得你很舒服、要嘛噎的你换不上气!不论人和村庄怎么变,西岔的风一年一度就这样,生生不息,世事轮回。

西岔老家

朱老爷子望着西岔庄子里房前屋后的草垛,以及从荒屲梁上一个接一个回家的羊群,叹了口气对程老爷子说:“老哥哥啊,俗话说,跑三年,一根棍,守三年,背不动,你看看这两年这老天爷把我们一家逼成啥样了。”程老爷子说:“老哥哥啊、天灾不由人,抗灾不由天,你有这么攒劲的三个后生里还怕啥,只要有人,啥都会有,慢慢就好了。”这句话听的朱老两口心里暖暖的。到了家,郭权怕天黑不好走没歇脚就走了。程老爷太太虽满脸不情愿,但还是扭着在明章、文章、朱六两口子的帮助下把前车院的两间草房给收拾了出来,搀扶着朱家老太太住了进去。睡前,程老爷子把明章和文章叫到堂屋里,说是合计其实在从夹沟回家的路上他就想好了怎么办。他告诉两儿子:“我看着这一家人也不像坏人,着实可怜,咱正好也缺人手,那老两口就朱六他们养上就行了,把李家湾那四亩地给他们吧,朱六两口子帮着老二干农活,以后老二你就看着安排活就行了,路上我都说好了。”文章应允着。程老太太坐在炕头纳着鞋底,骂骂咧咧:“我就没听说过雇个长工还连打带小雇一家的,这种事就只有你能干出来。"说着屁股在炕头扭了一下。程老爷子看了一眼说:“要说怎么都说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人救下就是几辈子的事情,这是大恩呐,再说我看朱六那娃憨厚稳重,这样的人我敢说我们村上没有一个,可遇不可求啊。”程老太太又扭了一下,大骂了起来:“就你头发短见识长,我看你是瘦驴拉硬屎,硬逞能,你自个几斤几两还不知道..."朱老爷子刚要说话,就被明章打断了,明章说:“妈,你就少说两句,我爹说的对呢,我看朱哥那家人对着呢。"老太太骂道:“哥都叫上了,跟你爹一个德性,败吧,你们就把这个家往完里败吧。”明章再未敢接话,程老爷子给两儿子使了个眼色,爷父三人遂出来到院子里抽烟去了,留了老太太一人在炕上边纳着鞋底,骂了半夜。

西岔荒屲梁

也许是昨夜是近来睡得一个最舒服的觉吧,朱老太大清早就醒来了,人精神的不得了,就是眼睛那肿的更厉害了。她醒来后没去叫醒熟睡的儿子媳妇,在前车院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朱六两口子转醒。她望着空中升起的炊烟恍惚间不知自己是该去要着吃还是去自己做着吃。哦,她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虽然这家女主人有些难打交道,但是不管怎么自己一家算是有了归宿了,要是自己换做女主人的身份可能还不如她。她要努力的让这个家好起来,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嗯”,她嘟囔了一句,我得先让儿媳妇给我洗个头,朱六媳妇也是蒙了,一大早起来婆婆看起来病好了一大半,满面荣光,还让她给洗头,找换洗衣服,变成她那个没生病的婆婆了。不过还得照办。等到里院的程老两口、明章、文章一家起来后老奶奶已经打扮的不是昨天的那般摸样了。头发也梳的整齐了,穿了一套旧的但看起来珍藏了很久的褐色大兜襟,鞋也换了,裹脚布也换成了灰色,妥妥的换了个人。大家都很惊诧,感叹人的精神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昨天从夹沟往西岔村走时,郭权为了感谢朱老爷子,还是给装了半袋白面和几个馍。朱六媳妇忙完后拿了程老爷子给的小米和洋芋等做了一顿他们凉州府特有的早饭洋芋米拌面,一家人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朱老太太竟然奇迹般地吃了两碗,朱六看在眼里是打心底里的高兴,母亲的病好了!吃过早饭程老爷子将一众人聚到一起,安排了昨晚他们商量的一切事情,朱老两口没想到初来乍到不仅有了房还有了地,真是热泪盈眶。晌午刚过,朱老太让朱六陪着到前车院门口的巷道里转转,站在门口没走几步,就觉得有些累,她在门口的白杨树下坐了坐,悠闲地听了听鸟叫、鸡鸣、看了看这陌生又亲切的村庄,感觉浑身酥软的没有了一点力气,他让朱六扶了进去,说自己想睡会,朱六也没多想就扶了进去,关了门让母亲睡会。等到朱老爷子在外边转了一圈回来后,已发现朱老太已死硬在了草房炕上,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安详而美好,那些斑驳岁月留在脸上的皱纹,让朱老爷子不禁回想起过往种种。沧桑的一生。朱老爷子和朱六跪在草房炕上足足哭了一个时辰,这使得程老爷子和明章兄弟两一时也手足无措了。

上马庄骒

这事情让程老爷子犯了难,死的不是自己家里人,可死在了自己家里。灵堂不能设在这,就前车院也不行,就算自己行,老伴及自己兄弟们、左邻右舍也不行。思前想后只能将灵堂设在村前上马庄骒的打麦场里,事不是自己的,却成了自己的,遇事不怕事,只能张罗着将这件事给办了。文章早早就被爹爹使唤到夹沟去叫朱成朱会了,没想到短短一晚竟成了永别。上马庄科的打麦场上,明章张罗着一众乡亲,搭棚设灵堂,胡氏和刘氏在旁边支好的灶台上熬着茯茶,招呼着前来帮忙的众乡亲,大家闻讯前来帮忙,虽未谋面、但人死为重,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葬礼可以简办,但坟茔必须得选好,运回凉州府太远,何处黄土不埋人,就就近埋了吧。”这是程老爷子和朱老爷子商量的结果。

西岔老家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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