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大院那间充当临时禁闭室的土坯房,窗户被木板钉死,只留下几道狭窄的光缝。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灰尘、潮湿土腥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呛人味道。沈如珠蜷缩在墙角一张硬板床上铺着的薄薄草席上,身上那件淡蓝色连衣裙沾满了尘土和草屑,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关我?!我是沈如珠!我爸是沈国昌!”她哭喊着,声音嘶哑尖利,带着浓浓的哭腔和无法置信的愤怒。几个小时前,她还坐在明亮的琴房里,指尖流淌着肖邦的夜曲。而现在,她像个真正的犯人一样被锁在这间肮脏的土屋里,只因为一个粗瓷碗!
门外看守的民兵不耐烦地用枪托砸了砸门板:“嚎什么嚎!老实点!偷公家东西还有理了?!”
“我没偷!我没偷!”沈如珠猛地扑到门板上,用力拍打着粗糙的木门,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是陷害!是有人陷害我!我要见宋知聿!我要见我爸!”
回应她的只有门外民兵不屑的嗤笑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如珠。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干涸的泪痕和灰尘。屈辱、恐惧、愤怒、茫然…种种情绪撕扯着她从未经历过风雨的心。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她的人生就从云端跌进了这肮脏的泥淖?那个粗瓷碗…那个沾血的碎瓷片…还有那袋散发着酸馊味的碎馍…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死死套住了她。
“爸…妈…知聿哥…”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这陌生的、充满恶意的环境,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什么叫灭顶之灾。
公社大院的喧嚣如同投入石子的池塘,涟漪一圈圈扩散,最终不可避免地荡到了城关镇边缘那栋独门独户、带着小院的白墙灰瓦房子里。
“砰!”一只精致的细白瓷茶杯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反了!简直是反了天了!”沈国昌脸色铁青,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却掩不住深处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刚刚接到公社打来的电话,如珠竟然被当成小偷抓起来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荒谬绝伦!
苏曼青坐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尽失,精心描画的眉毛死死拧在一起,涂着丹蔻的手指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指节泛白。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发颤:“国昌!一定是有人眼红!是那些泥腿子!看我们如珠优秀,故意栽赃陷害!我的珠珠…她从小到大连厨房都没进过,怎么会去偷食堂的剩饭?还砸碗?!这…这分明是要毁了她啊!”她说着,眼泪就滚落下来,带着一种被冒犯的、高高在上的委屈。
“我知道!我知道!”沈国昌烦躁地打断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作为经历过风浪、如今在县医院颇有名望的医生,他比苏曼青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这不仅仅是一个碗的问题!在这个年代,“偷盗公物”、“破坏集体财产”的帽子扣下来,足以毁掉一个年轻人的前程!更何况,如珠马上就要参加工农兵大学的推荐选拔!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收拾东西,马上去公社!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污蔑我沈国昌的女儿!”
他镜片后的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无论背后是谁在搞鬼,他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强势的姿态把如珠摘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公社大院那间小小的“治安室”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土墙斑驳,一张破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公社革委会分管治安的副主任,姓马,一张黝黑的国字脸,眉头拧成疙瘩。沈国昌和苏曼青坐在他对面两张吱呀作响的木凳上。苏曼青紧紧攥着丈夫的手臂,身体微微发抖,看向马主任的眼神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懑和强压的恐惧。
宋知聿站在窗边,眉头紧锁,脸色凝重。他刚从禁闭室那边过来,沈如珠那副崩溃绝望的样子让他心头发沉。他无法相信那个弹琴时连音符都纯净得不染尘埃的女孩会去偷食堂的剩饭、砸公家的碗。但现场遗留的证据——那个沾着血迹和沈如珠指纹的粗瓷碗碎片,还有仓库窗框上提取到的、与沈如珠身形相符的攀爬痕迹,以及那个被翻动过、少了碎馍的猪食桶…这些铁证又像冰冷的石块,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马主任,这绝对是冤案!”沈国昌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我女儿沈如珠,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品性纯良,连说谎都不会!她有什么理由去偷食堂那点喂猪的东西?还去砸一个不值钱的粗瓷碗?这逻辑上根本说不通!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我要求立刻释放我女儿,并严查真正的作案者!还我女儿清白!”
“沈医生,”马主任搓了搓粗糙的手指,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为难,“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证据摆在眼前啊。那个破碗碎片上的指纹,还有窗框上的痕迹,都指向沈如珠同志。而且…”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最近公社确实有群众反映,说看到有陌生人在大院附近转悠,形迹可疑。沈如珠同志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对国内情况可能不太了解,一时…好奇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也是有可能的嘛。”
“好奇?!”苏曼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我女儿会好奇猪食桶?!马主任!你这是污蔑!是诽谤!我女儿是留过洋的!是文化人!是钢琴家!她…”
“曼青!冷静点!”沈国昌按住情绪失控的妻子,眼神锐利地看向马主任,“马主任,指纹和痕迹,只能证明我女儿到过现场,并不能直接证明东西就是她偷的、碗就是她砸的!这中间存在被人利用、甚至栽赃陷害的巨大可能性!我要求重新勘察现场!我要求见那个所谓的‘目击群众’!我要求你们立刻停止对我女儿名誉的损害!”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宋知聿适时开口,声音沉稳:“马主任,沈医生说得有道理。单凭这些物证,确实不足以完全定罪。而且沈如珠同志情绪非常激动,一直坚称是被人陷害。我们是不是应该更慎重一些?扩大排查范围?看看最近公社或者附近村子,有没有其他可疑人员?”
马主任被沈国昌的气势和宋知聿的冷静分析顶得有些下不来台,黝黑的脸膛微微涨红。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行行!查!我们会查!但沈如珠同志目前嫌疑最大,在事情彻底查清之前,暂时…还是不能离开公社!这也是规矩!希望沈医生理解配合!”
“你!”苏曼青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发作,被沈国昌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沈国昌深吸一口气,知道今天想立刻带走女儿是不可能的了。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好!我们配合调查!但我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身体不好,禁闭室那种环境她受不了!我要求改善她的关押条件!至少保证基本卫生和饮食!否则,我沈国昌,也不是好说话的!”最后一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马主任对上沈国昌冰冷的视线,心头也是一凛。他知道沈国昌在县里的能量和人脉。僵持了几秒,他终于不情愿地点点头:“…行。我们会安排。”
沈国昌不再多言,扶着几乎虚脱的苏曼青站起身,冷冷地瞥了一眼窗外禁闭室的方向,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和压抑的狂怒。
宋知聿看着沈家夫妇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马主任一脸晦气的表情,心头疑云更重。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个装在透明证物袋里的、沾着暗褐色血迹的粗瓷碗碎片,仔细端详着。那血迹…干涸发暗,边缘似乎有点…奇怪?
王招娣像一抹真正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融在公社大院对面那片稀疏的杨树林里。她靠着一棵粗糙的树干,身体隐藏在浓重的树影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潜伏在丛林深处、等待猎物的狼。
她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上海牌轿车带着愤怒的引擎咆哮驶入公社大院,看着沈国昌和苏曼青从车上下来,步履匆匆地走向那间小小的治安室。她甚至能想象到苏曼青脸上那副天塌下来的震惊和委屈。
一丝冰冷而扭曲的快意,如同毒蛇的涎液,缓慢地爬上招娣的心头。痛吗?急吗?沈夫人?这才只是开始。你女儿受的这点委屈,比起我王招娣这十八年受的苦,连零头都算不上!
她看着沈家夫妇进入治安室,看着窗户透出争执的人影。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再次打开。沈国昌脸色铁青地扶着摇摇欲坠的苏曼青走了出来。苏曼青哭得几乎站不稳,昂贵的真丝手帕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那副梨花带雨、备受打击的贵妇姿态,在招娣眼里却充满了虚伪和讽刺。
招娣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无声的、冰冷的弧度。
很好。沈如珠暂时出不来。沈家夫妇碰了钉子。愤怒的种子已经埋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肩上搭着条旧毛巾的汉子,推着一辆装满泔水桶的破旧板车,“吱吱呀呀”地从公社食堂后面的小门走了出来。他是公社食堂负责倒泔水的临时工,老蔫。
招娣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身影。时机到了。
她像一只敏捷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穿过树林边缘的阴影,绕到老蔫推车必经的一条僻静小路的拐角处。她迅速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碎馍的破布袋——正是那晚她从食堂仓库“拿”出来的、沾着酸馊味的“赃物”。她将布袋口敞开,随意地丢在路边的草丛里,几块发硬的碎馍滚落出来。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身体猛地向后一倒,重重摔在路边的碎石地上!
“哎哟!”一声压抑着痛苦的、虚弱的呻吟从她口中溢出。
老蔫推着沉重的泔水车,正低着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想着今天食堂剩的油水能不能多刮点回家。突然听到呻吟声,吓了一跳,连忙停住车。
“谁?”他警惕地喊了一声,循声望去。
只见路边草丛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宽大的旧衣,头发枯黄散乱,脸上沾着灰土,看不清模样。她一只手捂着小臂,发出痛苦的吸气声,旁边地上还散落着几块像是隔夜馒头的东西。
“姑娘?你…你咋了?”老蔫心地不算坏,放下车把,疑惑地走了过去。
招娣抬起头,露出一张蜡黄憔悴、布满痛苦的脸。她额角的淤青在昏暗光线下更加刺目,嘴唇干裂发白。她看着老蔫,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无助,声音微弱而颤抖:“叔…叔…我…我饿…实在走不动了…摔…摔了一跤…胳膊好疼…”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草丛里散落的碎馍,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耻。
老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几块发硬的碎馍和敞开的破布袋。他立刻明白了!这姑娘是饿坏了,捡了食堂倒掉的泔水里的东西吃?结果饿得发昏摔倒了?老蔫在公社食堂倒泔水,见惯了那些饿得面黄肌瘦、偷偷摸摸捡点残羹冷炙的人,心里不由得一酸。
“唉…造孽啊…”老蔫叹了口气,蹲下身,“摔哪了?胳膊?能动不?”
招娣“痛苦”地摇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动不了…好疼…叔…我…我不是小偷…我太饿了…就捡了点…别人不要的…”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疼痛”和“恐惧”而微微发抖,将一个走投无路、饿极了才捡剩饭、又因受伤而惊恐无助的乡下姑娘演得入木三分。
“别怕别怕!叔知道你不是小偷!这有啥!”老蔫连忙安慰,心里那点同情心彻底被勾了起来。他看了看招娣捂着的胳膊,又看看她惨白的脸和额角的淤青,“你这伤得不轻啊!得赶紧看看!这黑灯瞎火的…公社卫生所晚上没人…要不…叔先扶你到食堂灶膛边坐会儿?那里暖和点?明天天亮再去卫生所?”
招娣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浓的“痛苦”和“感激”覆盖。她虚弱地点点头,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哎哟”一声跌坐回去,一副完全无法动弹的样子。
“别动别动!叔扶你!”老蔫连忙伸手,小心翼翼地架起招娣没受伤的那边胳膊。
招娣“虚弱”地将身体大部分重量倚靠在老蔫身上,低着头,嘴角在阴影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第一步,顺利潜入。灶膛…那可是食堂的核心区域。
老蔫扶着招娣,慢慢走向食堂后门。经过那辆泔水车时,招娣的目光“无意”扫过车斗里那几个散发着浓重馊味的泔水桶,胃里一阵翻腾,她却硬生生忍住了。这点味道,比起赵金花的唾骂和刘大奎的目光,根本不算什么。
食堂后厨一片漆黑,只有灶膛里还有未燃尽的柴火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和暖意。空气里弥漫着油烟、剩菜和泔水混合的复杂气味。
老蔫扶着招娣在灶膛边一堆引火的干草上坐下:“姑娘,你先在这儿暖和暖和,别乱动啊!叔去把泔水倒了,马上回来!灶上还有点温乎的米汤,等会儿给你盛一碗垫垫!”
“谢谢…谢谢叔…”招娣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充满感激。
老蔫叹了口气,转身推着泔水车匆匆离开了后门。
门“吱呀”一声关上。
后厨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灶膛里那点微弱的红光,映照着招娣瞬间挺直的脊背和那双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如同淬火寒星的眼睛!
脸上的虚弱、痛苦、无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种近乎狩猎的专注!
她像一只融入夜色的黑猫,无声地站起身,动作迅捷而精准,没有碰到任何锅碗瓢盆。她的目标非常明确——不是食物,而是灶台旁边那个靠着墙的、半人高的旧碗柜!
借着灶膛里微弱的光,她拉开碗柜的门。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摞粗瓷大碗,还有一叠搪瓷盘子。招娣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最终落在碗柜最底层角落里,一个用旧报纸垫着的、单独放着的东西上。
那是一个粗瓷碗。碗口边缘,豁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断茬很新,像是刚砸破不久。碗底,还残留着几点暗褐色的、干涸的痕迹。
就是它!
招娣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她飞快地拿起那个破碗,和自己怀里布袋中那个完好无损的粗瓷碗(正是那晚她砸伤自己后从仓库拿走替换的那个)迅速做了个对比。碗的质地、颜色、大小、甚至碗底那点不起眼的烧制瑕疵,都一模一样!只是这个破碗的豁口更不规则一些。
她毫不犹豫,将布袋里那个完好的碗放回破碗原来的位置,用旧报纸仔细盖好。然后,将手中这个沾着“证据”的破碗,迅速塞进自己宽大的衣襟里!
冰冷的瓷碗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寒意。招娣却感觉一股滚烫的兴奋流遍全身!
栽赃的铁证,到手了!只要这个碗消失,沈如珠身上的嫌疑就永远洗不清!指纹?痕迹?在失去关键物证的情况下,只会显得更加可疑!
做完这一切,招娣迅速退回到灶膛边的干草堆上,重新蜷缩起来,恢复成之前那副虚弱痛苦的样子,仿佛从未离开过。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几个呼吸之间。
脚步声由远及近。老蔫推着空了的泔水车回来了。他手里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粗瓷碗。
“姑娘,快,趁热喝点米汤!加了点糖的!”老蔫把碗递到招娣面前,浑浊的米汤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招娣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感激和虚弱的笑容,伸出没受伤的手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米汤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暖意。她喝得很慢,很珍惜。
老蔫看着她,叹了口气:“唉,这世道…姑娘,你家哪的?叫啥名?明天叔帮你找找家里人?”
招娣捧着碗的手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悲伤:“我…我叫小兰…家…家没了…爹妈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了…” 她说着,眼泪适时地滚落下来,滴进浑浊的米汤里。
老蔫听得心头发酸,更生怜悯:“唉…苦命的孩子…那…那你先在这儿将就一晚?等明天胳膊好些了再说?”
招娣点点头,将空碗递还给老蔫,声音细弱:“谢谢叔…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灶膛暖和,你靠着睡会儿吧!”老蔫摆摆手,转身去收拾泔水桶了。
招娣重新蜷缩在干草堆上,背对着老蔫。黑暗中,她的手指,隔着粗糙的衣料,轻轻抚摸着怀里那个冰冷的、沾着“沈如珠罪证”的破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无声的、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沈如珠,好好享受禁闭室的夜晚吧。
明天,当那个关键证据“不翼而飞”的时候…
你的绝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