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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色彩】
01
我背着沉重的黑色背包走出客运站。包里其实没什么,只是每次回到这座被称为故乡的群山环绕的小县城,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以及阴暗的正午的街道,总感觉背包比平时沉重十倍。
天空忽然传来几声雷鸣,车站广场前几名出租车师傅正望着天空耳语什么,“师傅,去天远山公墓。”我向距离最近的师傅叫道,并在他诧异的目光下自己打开车门上了车。
绑好安全带之后,师傅回头再次诧异地看着我,说:“小兄弟,这个天看到马上逗要落雨了,你到底是走公墓还是走附近哦?”
我很确定地说:“就去公墓。”
师傅吧唧了一下嘴,一边转过头去发动车子一边很神气地说:“我是不会在那儿等你勒哦!先说好。”
我转头看向车窗外,简单回了一个“嗯”字,不想多言。出租车缓缓启动,街道上穿着红的、蓝的、绿的衣服的行人正在小步跑着,神情尽是焦急与不安,使它们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变得黯淡无光。
天空又传来两声雷鸣,正午的街道又暗了三分,师傅一边打开车灯一边埋怨道:“嘿,今天这个天硬是怪勒!刚刚还是大太阳,一法子逗黑了,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雷雨了嘛!”
“呵呵,这贵州的天气就像善变的媳妇,说变就变,天气预报根本没用。”我忍不住接嘴道。
“嘿哈哈!兄弟,你讲得有道理,我家那个婆娘逗是这种,一哈一个脾气,硬是怪得很……”
呃,我真不该接嘴,更不该恰好打开了师傅的话匣子,这三四公里路被迫听他吐槽自己的婆娘,还顺便探讨了一下中年人与年轻人的婚姻观念差异。可我根本不感兴趣。到达天远山公墓正门广场之后,我利索地递给师傅一支香烟,付了钱便告辞了。
灰暗的天空还是轰隆隆的。正门只有穿着黑色保安服在岗亭里负责登记的保安,不见一家卖花的摊位,应该是听见轰隆隆就收摊了。做完入园登记之后,眉毛花白,满脸皱褶的保安没好气地说了两句注意事项便放行了,我礼貌地道了谢,便抬脚踏上了灰色的台阶。
若不是昨晚才得知程虹去世的消息,我是不愿回来,也不该回来。
这座城市不喜欢我这种叛逆者。所以,每次我回到这里,再明媚的天都会瞬间阴沉下来,随后雷鸣阵阵,似野兽在对入侵自己领地的家伙发出威慑。
我自十八岁高考考出这座城市之后,便随着父母搬到武汉居住,没什么大事的话过年才会回来扫扫墓、串串门。祖父母和外祖父母相继离世之后,便过年也不再回来了,老房子也顺带处理掉了。这次若不是为了程虹,我是不愿回来,也不该回来的。
02
我在一堆深灰色的墓中发现一座银灰色的墓,立在它里面的黑色的墓碑也比较亮些,“爱子程虹之墓”六个字在黑暗中泛着金光。也许是我太伤感,或太遗憾了,才会眼花。我放下背包,单膝蹲在程虹的墓前,默默地点燃一支香烟,就这样叼在嘴边。雷鸣声变大了,耳边开始响起呜呜声,香烟的燃烧速度比吸着还快,不一会儿便嗅着焦糊味儿。我将焦黑的烟蒂随口吐出,咧着嘴笑着,直到右脚脚腕传来酸感才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程虹,与我同样是在这座小城城土生土长的,也是中学同学。虽然名字中带着彩虹,但是在印象中,我从未见程虹的脸上浮现过“表情”这种东西,且双目无神,发丝都紧紧贴着头皮,身子不瘦不胖略微驼背,每天都是深灰色系的穿搭,即使身上一尘不染,整个人看上去也没有一点儿精气神。如果不是他的考试分数常年霸占全校第一,体育测试也能拿到A,走在校园里可能会被当做流浪的傻子,谁见了都要躲着走。而且,就他那沉默寡言加上做事过分专注的性格,除了我以外也没人愿意跟他做同桌。
这是班主任老秃头最为头疼的一点。我的父母喜欢旅游,据说还是在云南大理某景区附近的医院生下的我,导致我天性活泼好动且闲不住,所以老秃头很是担心程虹会受到影响。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多虑了。程虹在埋头学习和看书时仿佛身处另一个空间,任何异动都惊扰不了他,拿笔尖戳都戳不动。于是,老秃头对程虹十分喜爱,经常拿他激励同学们用功读书,还不忘警告同学们远离我这个害群之马。
尽管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是上游水准,但多得益于从没低过一百四分的语文成绩,数学和英语则一直在八十分上下徘徊。作为数学老师的老秃头不喜欢我,倒不是因为数学,而是我总爱跟班上的同学讲外面的世界有多大,风景有多美,从不曾跟谁探讨过学习与分数。在老秃头看来,学习和分数才是年轻人唯一的出路,任何时候在任何地点谈其他与学习和分数无关的东西都是玩物丧志。
所以,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只有学习与分数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趣了!我跟他们谈不到一块儿去。
03
“不过,他们对你却很宽容,看见你在课间画画,不做功课,还会夸你多才多艺嘞!”话刚说完,天空忽然闪过白光,然后响起一声炸雷,吓得天远山都轰轰响,一草一木都在瑟瑟发抖。
我平静地坐在程虹的墓前,悠闲地翻着他送我的画册,里面全是他高中时期画的素描,有山有水有人家,唯有道路全是笔直的。
我曾笑话他不会画,要知道,就是高速公路都没有一直直到底的。程虹总是沉默不语,任由我笑话他,自顾自地画画。画册中间夹着半张A4纸,是我当初实在忍不住了,便自己画了一幅“山路十八弯”硬塞到程虹眼前的。他丝毫没有恼,只是盯了一分多钟,便声音沉闷地说:“不对,不是这样的……”
不等他说完话,我又抢先说道:“什么‘不是这样的’?现实中的路就是这样的,你到哪个地方去都是这样的,你画的路才是错的。”
程虹转过头来与我对视了四五秒,又转了回去,目光直盯着他的画说:“不对,我们所有人的路都是一样的,不存在任何弯曲。”
“啧!我说……”
“即使你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最后还是会踏上这条道路。大家都一样。”说完,程虹便不再搭理我,从书包里取出数学习题册开始刷题。
我没有因此而放弃纠正程虹的想法,一有机会便会向他证明无论是公路还是山路都不可能一直直到底的,而且一条路会延伸出很多条岔路。但他除了重复说着“我们所有人都一样”以外,便不再说别的了。这实在有些无趣。直到有次语文老师老刘定下“人生路”这道主题作文,且在后来将我们的作文作为范文在课堂上朗读并大加赞赏时,程虹才第一次主动找我说话。
“叶翔,那个,你为什么会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呢?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程虹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有些意外,又有些兴奋,“哈哈哈,当然不一样啦!你先说说,你以后想干什么?”我故意掉一下他的胃口,问道。
“我?考清华大学,毕业后考教师,考上教师以后结婚生子……就这样……”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嘴张了两秒又闭上了,转头呆呆地看着我。
这下我就摸不着头脑了,继续问道:“既然你想考教师,那么选师范学院不是更好么?为什么要选清华大学?”
程虹直接说:“因为我大哥、表哥他们都是考的清华大学,爸妈又认为以后教师才是最稳定的职业,所以从小就叫我考清华、当教师,以后找一个女教师结婚,将来有了子女也好教育……”
“等等,他们……叔叔阿姨就没问过你以后想干什么吗?”我有些惊奇地问道。
“没有。在这里的人不都一样么?考清华、北大,或其他985、211,毕业后考公考编考国企,工作一两年以后结婚生子,下一代也会如此。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他说这番话时丝毫没有停顿,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却把我震惊得有些后颈发凉,甚至忘了反驳。
“怎么了?你不这么认为么?”程虹见我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其实,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叶翔,我有个远房表哥也跟你一样去过很多地方,还说以后想参军,并报考了军校,毕业后却没有选择军队,而是回来花一年时间考进茅泰集团,现在是集团营销部部长。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是国企,是父母从小就向我们灌输的好工作,待遇高、福利好、又稳定,完全不用担心失业,所以很多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哪怕进去之后日子不一定会好过,甚至会很压抑,他们也不愿意出来。他们认为日子难过只是暂时的,退休以后就会变好了,因为光是退休金就能保他们后半辈子吃喝不愁。若是在里面混得好,子女的前半辈子也不用愁了;若是子女能继承他们的位置,那么子子辈辈的人生都不用愁了。”
“你看,我们的父母早就把我们的人生规划好了,我们现在又已经把未来自己的子女的人生规划好了,这样多好!至于子女怎么想,想做什么,这些重要么?一条路是不是直到底、有没有岔路,这些重要么?每个人的人生是不是一样的,各自的人生又是什么样的颜色,这些重要么?不重要,因为摆在我们眼前的路从始至终都只有一条,我们眼前那些绿的红的其实都是灰的。没有其他的,也不可能有其他的……”程虹似乎还没有说完,但是目光已经转向窗外,直直望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久久没有言语。
我张大了嘴巴,瞪圆了双眼,话到咽喉却被一声炸雷硬生生地怼了回去。随即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灰暗的天空中几道闪电汇聚,然后往四周散开,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惨白色的牢笼,将这个地方整个罩住。啪啦!炸雷再次响起,整栋楼都震动了。随即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珠打得教室窗户噼里啪啦响,我清楚地看见窗架在瑟瑟发抖。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给教室披上了一张暗灰色的帘幕,没有一点光彩。
程虹依旧保持着眺望窗外的姿态,面容毫无波澜,让我感到异常的寒冷。周围的同学在暗灰色的帘幕里忘我地看书刷题,甚至没有人去伸手打开白炽灯,让我感到非常的恐惧。窗外电闪雷鸣,教室内却诡异的寂静,让我感到十分的不安。
我开始理解程虹为何总是面无表情、双目无神,甚至连说话有些颤抖时脸上都不见色彩变化,只“喜欢”画素描且画出来的路总是笔直的……
无论就读什么名校,选择了什么专业,最后都会在前人的“建议”下选择稳定和安逸。
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是多么无趣又灰暗无助啊!
我不想要这种毫无色彩的生活,便选择远离“追求”这种生活的人,避免有朝一日被他们同化。
于是,我便成了这里的异类,一个追求自己想要的事物的,拥有绝对的自我意识的叛逆者。这里拒绝我再次踏足,我也拒绝再回来。所以,如果不是为了程虹,我是不愿回来,也不该回来的。
04
我拖着早已失去布料,金属骨架严重变形的雨伞残骸,慢慢地走回天远山广场。暴雨没有停歇的意思,轰隆声依旧盘旋于头顶,狂风仍在猛烈拍打着我的背。“别急,我现在就走了。”它每次都好像能听见一样,气势立马就减弱了一些,但轰隆声依旧没有减小,天色依然灰暗阴沉。
嘟嘟!清脆又响亮车喇叭声惊了我一下,朦胧中两盏黄灯清晰可见,走进一看,竟是刚才送我来公墓的出租车,师傅还在里面招呼着赶紧上车。这让我有些意外。师傅明明说过不会等我,可不仅等到现在,还热心地递给我一张灰色的干毛巾擦头发。
我简单道了谢,师傅也客套了一下,然后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和蔼地笑着问道:“小兄弟,下楞个大勒雨,还在上山咕楞个久,是今天这个日子很特殊迈?”
“呵呵,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来见一位好久没见的朋友……”我仰头靠在坐垫上,继续说道,“多久没见了呢?我已经记不清了……”
师傅发出不屑的哼声,说:“你这个小兄弟有点意思,即然是朋友,浪个会连好久没看到过了都记不清楚嘞?是一毕业逗不联系了迈?”
“呵呵……对呀……”
我不再说话,师傅也没再发问。等雨变小一些了,师傅才开口询问去哪儿?我这才把头低了回来,直盯着窗外说:“去车站。”
05
高考过后,我被中南大学录取,程虹自然是被清华大学录取。听说他只报了那一所大学。无所谓了,反正,我认为我们从此便成了互不相识的路人,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进入大学之后,我结识了一帮同样热爱旅游的朋友,经常一起约着外出游山玩水。我写的旅游散文得到了一名副教授级老师的赏识,经常热情地帮我修改文章并力荐给报刊杂志,使我的文字有机会走出校园。在恩师与朋友们的支持与鼓励下,我细心挑选一部分文章编辑成集,努力了一年半终于被一家出版社相中。收获的第一桶金虽不多,但使我信心倍增,更加热衷于用文字记录祖国的大好河山。
到了大三最后两个月,很多同学还在为实习发愁时,我已经凭借文章多次登报登刊收到了某知名杂志社的实习邀请。
正当我感叹自己运气不错时,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故乡的信,署名竟是程虹:
“叶翔,好久不见!我在网上看见了你写的书和文章,虽然文字运用比以前精炼朴实了不少,但是对那些自然景观生动且深情的描述依然令看的人心向神往。叶翔,进入大学以后,第一次离开家的我遇到了一群和你一样的人,他们拥有不同的目标、信念、爱好,却不会排斥和企图同化不同的人,反而喜欢热情的鼓励他人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梦想,并好好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奋斗。当然,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选择毕业后考公考编,但都是以自身意愿,而不是听从父母的规划。他们还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大胆地表达爱意,毫不在乎他人的眼光。这真是太可怕了!这可是早恋,虽然我们都已经成年了,但还是学生,就应该把重心都放在学习上……对不起,叶翔,我现在肯定像一个疯子。刚来学校的时候,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法适应,更无法接受周围同学的不务正业。直到某一天,我的室友拿着你在网上发表的文章,就是写故乡天楼山风景的那篇来问我,那里的风景是不是真的优美,还具有洗涤灵魂的功效?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你的文字。它们好像具有某种魔力,使我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使我开始渴望出去探寻什么东西;或许,是我一直想要,却一直没有留意到的东西。”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程虹始终没有提到那个东西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是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我第二天就给程虹回了信,除了叙旧以外,更想知道他到底想要探寻什么东西。但是,我等了一个月都没等到他的回信,之后又遗忘了这件事。
万万没想到,大学毕业三年后,已经成为杂志社旅游专栏作家的我,竟在庆功宴前一天收到了程虹的第二封信:
“叶翔,对不起,没有及时给你回信。我实在没脸给你回信。在你的文字和身边同学们的鼓励下,我开始尝试询问自己的心声,花了很久才问清楚。我小时候喜欢打羽毛球,并且非常喜欢林丹,希望长大后能成为一名羽毛球运动员。找回这个东西之后,我忽然感觉眼前的世界不再是灰色,原本笔直的道路上也出现了一条崭新的岔路。但是,回到家里之后,我又不得不把刚找回的东西再次封存,利用假期准备考教师。我想起来了,当初就是父母说羽毛球只能是爱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学业有成才能考上清华,当上教师,才能让自己和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然后,他们就踩毁了我心爱的羽毛球。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笑过哭过,尽管每天都被父母亲戚夸奖,但眼前的世界始终都是灰色的。我还记得他们经常会在我耳边说,他们为供我读书花了多少钱,为了让我用心学习做了多少牺牲,所以我必须听他们的话,毕竟做父母的总不会害了自己的孩子。现在,我已经考上了父母眼中最棒的中学教师工作,而且才工作一年多就经亲戚介绍与一名小学教师结了婚,且生有一子。我给这个孩子取名程翔,因为他出生时的哭声特别像雏鹰,两只小手一直像翅膀那样扇着。”
我为程虹感到高兴,虽然他最终还是没能摆脱父母的安排,但是孩子的诞生一定给他的人生带来了新的色彩。
我想,这个时候应该表达一下祝福,便把自己的新书跟回信一起寄给了他,还在新书首页写上“祝程翔健康快乐的成长,与自己的理想一同展翅高飞”这句话。希望对孩子有益吧!
自那以后,我与程虹的书信往来开始频繁起来。他在信里提到最多的就是儿子,每天要闹腾他们夫妻俩七八回,两只小手抓住什么就不会轻易放开。他喜欢拿我的书和文章给儿子当睡前故事,所幸妻儿都喜欢听,且每次听睡着了都带着笑容。他叫我再出新书一定要寄一份过去,因为程翔喜欢看,尤其是带插图的,每次程翔都会吵吵着要去实地看看……我为他感到高兴,我们的关系也逐渐熟络起来,信件往来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断掉了。
由于程虹不习惯用网络通信软件,也没有向我透露过电话号码,所以他没再回信之后便没了消息。
再次得到关于程虹的消息,已是他去世两周以后,我在与老刘的一次闲聊中得知的。据说,是肺癌晚期。他在大学毕业之后就染上了烟瘾,每天至少要抽一包半烟,还总是熬夜加班,且经常不规律饮食。别人问他为什么当个教师还这么拼?他总是憨笑着说:“都是为了孩子。”
对了,程虹还给我留了一封信在老刘那儿,只是我着急定了车票,只好拜托刘帮忙拍照发过来:
“叶翔,谢谢你的祝福和书,程翔特别喜欢,每天睡前都会看一遍。他最近在学看图写话,文风跟你一样朴实无华,每次老师都给他打A+。他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不会轻易被我们左右,甚至能清楚且勇敢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他很喜欢问为什么,而不是只会听从大人的话,这样的求知欲是我以前没有的。我想,这些有一半是因为你的文字,另一半是因为我家那位真正热爱教师这份职业的妻子。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亲眼看着程翔长大,但这具饱受痛苦的身体早已大不如前。真的太遗憾了!所以,叶翔,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可以请你代替我看着程翔成长吗?如果你同意的话,程翔一定会更加高兴的,未来肯定不会跟他的父亲一样全是灰色,而是绚丽多彩的虹色。”
06
我已乘上返回武汉的客车。暴风雨早已停歇,雷鸣也消停了,只是灰色的乌云还未散尽。客车驶上高速公路,缕缕阳光穿破云层,开始驱散灰暗,为这里的新生命带来新的光明。下一秒,在天边那一片片光幕中,我看见了一座绚丽多彩的彩虹桥。
为了让新生命能走上这座彩虹桥,我,不得不答应老友最后的请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