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后,母亲随我来到城里。
很长时间里,她是孤独的。她常常窝在家里,坐着,躺着;睡着,醒着。她与小区的人都不认识,没有了和邻里聊天的机会;她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憋闷无生气。
劝她出去走走,她摇摇头;劝她和老人们打打牌,她觉无趣;陪她出去溜溜,一路也无言语。
爱说爱笑的她,沉默得像换了一个人。
发呆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三年过去了。
终于,母亲回归了原来的状态。
我揪着的心也终于放松下来。
她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晨起五点多起床,在小区里和阿姨们一起散散步。上午,看看手机,间或赶赶集。下午跟小区的阿姨们打打扑克,有时唱唱歌。晚上,我娘俩一起去广场溜溜圈。
不知从哪天开始,母亲竟然开始捡废品了。母亲是退休教师,一个月三千多块钱的退休工资,不到捡废品过活的地步。我们姐妹俩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不需要她的钱度日。
记得那天,母亲回家时捡回了一个矿泉水瓶。
“妈,你捡这个干嘛啊?”
“在小区看到了,随手就捡起来了,攒着卖钱……”母亲笑着说。
“一个瓶子这么轻,得攒多少能卖钱啊?怪热的,以后就别捡了,不够费劲的。”我很不屑。
“费啥力啊,就是弯个腰的事,比那些扫大街的清洁工轻松多了。”
没想到,捡废品也能上瘾。
她出去的次数渐渐多了,带回来的废品品种渐渐也多了。塑料瓶、废纸箱、泡沫盒、玻璃瓶、甚至奶盒啥的,都被她带回储藏间。
捡回来后,她又开始整理。塑料瓶放在一个大袋子里,五颜六色的;大纸箱拆开放平,再把诸如牙膏盒之类的小点的盒子夹在里面;泡沫类的按着不同的形状,上小下大地捆好……总之,一类一类地归纳,一叠一叠地码平,一捆一捆地系好,一摞一摞地码高。
下面的步骤就该卖废品了。经常是早晨吃完饭,我们去上班了,她和小区里的一位阿姨也开始工作了——各自拉着一个简易小车去附近卖废品。今卖瓶子,明卖纸盒,后卖塑料……由于小车只有底和架子,捆绑就成了技术活。听说,在路上掉下来也不是一次,渐渐的,哪类的怎么捆都有了经验。
那天,母亲兴奋地说,这个月她卖了好几次了,加起来一百多块钱了,那种满足感瞬间爬满了整个面部,皱纹也跟着舞动起来。
原来,让她忙起来,有事可做,是最好的生活方式。而这个道理,我熬过了三年多,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