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第一次在顾屿家看到那个旧毛线筐时,正帮他收拾阳台。藤编的筐子边缘磨出了毛边,里面码着各色毛线团,最底下压着件没织完的浅灰色毛衣,针脚歪歪扭扭,像刚学写字的小孩画的线。
“这是我妈留下的。”顾屿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毛线筐,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陈念这才知道,顾屿的妈妈在他高三那年走了,走之前还在给他织这件毛衣,想让他冬天穿去参加高考。
后来陈念成了顾屿的女朋友,常去他家做饭。每次路过阳台,总忍不住看一眼那个毛线筐。有次她试着拿起毛线针,刚要织,就被顾屿轻轻按住手:“别弄了,线都脆了。”他眼底藏着的落寞,让陈念心里发紧。
入秋的第一个周末,陈念拉着顾屿去逛毛线店。货架上的毛线五颜六色,软乎乎的像云朵。“我们给阿姨织条围巾吧?”陈念拿起一团深灰色毛线,“就用她喜欢的颜色。”顾屿愣了愣,指尖碰了碰毛线,慢慢点了点头。
织围巾比陈念想的难多了。起针时线总缠在一起,织错了要拆半天,手指被毛线针戳得发红。顾屿下班回来,总能看到陈念坐在沙发上,对着毛线团叹气。“我教你。”他拿起毛线针,指尖有些生涩,“我妈以前教过我,就是没学会。”
两人挤在沙发上,头靠在一起研究针法。顾屿的手指长,却总把线织得松紧不一;陈念耐心好,却总记不住下一步该怎么织。织错了就一起拆,线团滚到地上,两人笑着去捡,客厅里满是毛线的软香和细碎的笑声。
有天晚上,陈念织到一半,抬头看见顾屿对着毛线筐发呆,手里拿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顾屿的妈妈穿着浅蓝色毛衣,笑着把刚织好的围巾围在顾屿脖子上。“我妈织毛衣可快了,”顾屿声音轻得像风,“冬天的毛衣、围巾,都是她亲手织的,说外面买的不如自己织的暖和。”
陈念放下毛线针,轻轻抱了抱他:“以后我给你织,咱们一起给阿姨织。”顾屿把脸埋在她发间,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围巾织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入冬前织好了。深灰色的围巾,针脚不算整齐,却带着两个人的温度。陈念把围巾叠好,放进那个旧毛线筐,旁边摆上顾屿妈妈的照片。“阿姨,天冷了,您戴上围巾,就不冷了。”陈念轻声说。
顾屿蹲在旁边,拿起围巾,轻轻贴在脸上,像小时候贴在妈妈手心那样。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毛线筐上,把毛线团染成了暖金色。那一刻,陈念忽然明白,有些爱从来不会消失,它会藏在旧毛线筐里,藏在亲手织的围巾里,藏在两个人一起织进去的时光里,永远温暖着往后的日子。
后来每个冬天,顾屿都会戴着那条围巾。有人问起,他会笑着说:“这是我女朋友和我妈一起给我织的,特别暖和。”风一吹,围巾的边角轻轻飘动,像妈妈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