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我照例在厨房煮粥。米下锅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你以前总爱把锅盖掀得“砰”一声响，像怕粥会闷坏似的。你说热气一出来，日子就有了生气。那时候我嫌你吵，现在却觉得，这世上最奢侈的声音，就是你还在我身边制造动静。
粥咕嘟咕嘟地冒泡，我盯着那点白色的泡沫发呆。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我没等到任何消息。其实也不是等谁，只是习惯了。习惯这种东西最不讲理，它会在你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的时候，突然把你拽回原地。
我端着碗走到阳台，风有点凉。楼下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了，油条在油锅里翻滚，摊主一边吆喝一边擦汗。那样的烟火气，让人觉得生活本该是热闹的。可我还是会下意识地在心里给你留一个位置：你不爱吃油条，嫌太腻；你更爱白粥配咸菜，配一点点葱花。你说简单才耐吃，日子也是。
我想起你生病的那段时间，我们把“以后”说得特别具体。以后要去海边，以后要换个大点的房子，以后要一起把阳台种满花。后来“以后”变成了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变成了夜里一次次醒来的沉默，变成了我握着你的手却怎么也留不住的温度。你走的那天，我没有哭出声，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直到回到家，看到你常坐的那张椅子空着，我才明白，原来失去不是一瞬间的事，它是从很多个小细节开始的。
粥凉了一点，我低头喝了一口。咸淡刚好，像你以前替我调好的那样。我忽然有点想哭，却又觉得哭也没什么用。于是我把碗放下，走到你的房间门口。门没锁，我推开门，阳光落在床沿上，灰尘在光束里慢慢飘。你的衣服还挂在衣柜里，颜色依旧明亮，仿佛你只是出门买个菜，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我站了一会儿，轻轻把门带上。回到厨房，我把剩下的粥装进保温桶，准备带去学校。路过玄关时，我看见你以前给我买的那把伞还靠在门边。伞面有一道小裂口，你一直没舍得换，说补一补还能用。那时候我笑你节省，现在却觉得那是一种踏实——你总相信东西能修好，日子也能。
出门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锅盖安安静静地盖着，没有“砰”的一声。但我知道，生活还在继续。它不会因为谁的离开就停止，只是会换一种方式，让你学会在空出来的位置上，继续把日子过下去。
我把保温桶抱紧，走进晨光里。风还是凉的，可我忽然觉得，热气其实一直在——它藏在粥里，藏在我每一次想起你的瞬间，也藏在我仍然愿意好好生活的决定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