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太行山下妖氛渐盛。邢德摩挲着腰间雁翎刀,刀锋映出他眼底血丝——三日前劫道所得不过几匹粗布,连马料钱都凑不齐。山道间忽然传来骡蹄声,他抬眼望去,见一少年骑在跛骡上,月白长衫沾满尘灰,腰间青铜铃铛却泛着幽光。
"小哥且留步!"邢德驱马拦住去路,目光扫过少年身后藤箱,"用我这匹追风换你跛骡如何?"少年淡笑摇头,扬鞭欲走时,铃铛轻响竟震得邢德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恍惚看见铃铛纹路化作饕餮巨口,将自己的影子吞噬殆尽。
三日后泽州赌坊,骰子在少年指间滴溜溜打转。邢德挤进去押了三把,袋中碎银转眼输光。怒从心头起时,却见少年身后站着红衣女子,腕间金镯映出诡异符咒。女子朱唇轻启:"客官可要翻本?"邢德鬼使神差又掏出怀中玉佩,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护身符,刻着半枚铃铛图案。
青枫峡深处,雕梁画栋的庄院在夜色中浮现。少年邀邢德入席,红衣女子红袖捧出玉盏:"这是用三十年陈酿调制的'醉生梦死'。"邢德饮下时,恍惚看见酒液里沉浮着无数人脸。少年挥袖间,邢德家中珍藏的玉盏竟凌空飞来,稳稳落在案上:"邢兄可知,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之处。"
半月后的深夜,邢德捧着铜盆的手突然一颤,盆中清水泛起涟漪。月光穿透酒肆窗棂,照在那箱金银上,竟泛出青紫幽光。三更梆子响过七遍,箱底突然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冷汗浸透衣衫,他想起昨夜清点银锭时,分明看见一枚元宝内侧刻着"永乐二十一年"——那是三十年前的官银,当年护送这批官银的,正是他父亲押送的镖队。
箱盖轰然弹开,三十八枚银锭悬浮半空,每枚都睁开血红的眼睛。邢德想逃,双脚却像生了根。银锭表面浮现出扭曲人脸,正是当年被他劫杀的商贾模样。最末一枚银锭发出父亲的声音:"儿啊,当年我护的镖..."
"叮铃——"青铜铃铛的脆响刺破梦魇。邢德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在酒窖里蜷缩成团。那箱金银好端端摆在面前,可封条上的朱砂符咒不知何时变成了饕餮纹。酒肆外传来孩童拍手歌谣:"金铃铛,银铃铛,饕餮老爷要嫁娘..."
月光下,纸扎新娘的裙摆无风自动。红袖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邢掌柜,该交利钱了。"腕间金镯射出红线,将邢德缠成茧蛹。金银箱自动打开,银锭化作流沙钻入他七窍。当最后一粒银沙消失时,邢德腰间赫然多出个青铜铃铛。
百里外山巅,少年望着铜镜中癫狂吞噬酒客的邢德,轻笑:"第三个鼎奴成了。"他指尖划过镜中浮现的新面孔,"去准备六欲试炼吧。"铜镜突然震颤,映出红袖颈后若隐若现的傀儡丝线,而她嘴角的笑意,比月光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