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蓟县孟家楼,平津前线司令部,林彪浓眉下的一对目光,在傅作义的一字长蛇阵上逡巡着,很快在“南口”两个字上聚焦了。
“小谭,记录。”林彪嘴上说着,脚下开始踱步。
这是一封给中央军委的电报:
为保证确实歼灭傅作义全部及南口之十六军,我们意见以先到之第三、第五两个纵队立即经平谷与顺义附近,以五六天行程插到南口附近,参加作战。届时,如平张间战役结束,则我先头之两个纵队,即转至北平、通县以南,防平敌南退;我后到之各纵的行动,拟以尔后北平敌情决定。如平敌继续退天津,则我各先到纵队,均插至北平东南堵击敌人。如届时已判明敌守北平,则以我后到部队包围唐山和切断平津联系。
12月8日早晨,在西柏坡正要吃饭的主席,接到“林罗刘”的这封电报,立刻有些火了:这个林彪,简直糊涂!我们的目的是断绝敌人海上逃路,平津敌人的逃路是天津港,唐山港,他却要打南口!
据说,那几天主席脾气挺坏,原因是有人未能理解他的战略意图,行动上不是慢半拍,就是快半拍。像中央军委已经命令东野先遣兵团绕过密云,直出平绥线,11纵却去打密云,险些误了大事。
主席有些激动地站起来,马上给林彪复电:
你们想以第三、第五两纵去打十六军,在全盘计划上是不妥的。……在平津未隔断的条件下,如果你们除程黄外再使用两个纵队去打南口的十六军,并把十六军消灭了,那就有迫使北平之敌早日逃向天津、塘沽的危险。
两天后的傍晚,“林罗刘”回电了:
已令三五两纵全力向南口前进,抓住南口之敌和防止平敌继续北援,并在南口以南寻机歼敌。该两纵统归肖劲光、陈伯钧指挥。五纵本晚以强行军出发,估计十二号早晨即可到南口附近。
看着电报,主席睿智的目光很快窥见了其中的妙处:先打南口,趁势南下,进占丰台。
丰台是平津、平汉两条铁路的枢纽,北平的门户。占领丰台,就可切断北平与天津的联系,堵住北平敌人南逃之路。丰台又是北平的后勤基地,汽油柴油、枪炮弹药、被服粮秣,整个一个大军火、军需库。把丰台抓在手里,就等于掐住了敌人的脖子。
11日9时,主席复电:
十日十八时电悉。
(一)同意五纵本日继续向南口附近开进。
(二)三纵不应去南口,而应开至北平以东、通县以南地区。
(三)十纵原地不动。
(四)理由详另电。
其实,不用“详另电”,林彪也会猛然醒悟:如果三纵去了南口,就会在平津之间留下空白地带,可能使北平之敌趁隙逃往天津。
一会儿这么想,一会儿那么想,一个脑袋还经常打架呢,更何况两个脑袋,意见分歧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问题不在于几个脑袋,多少种意见,而在于哪个是正确的,大家都要服从真理。
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的胜利,是在党中央和主席的指挥下取得的。辽沈战役中的南下北宁线,平津战役中的“隔而不围”、“围而不打”,堪称兵家绝唱。但是,将帅千虑,难免一失,主席毕竟是人不是神。而战争年代的林彪和主席,则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几近天衣无缝,万无一失。
比之傅作义和蒋介石呢?
1949年1月10日,中共中央致电林彪、罗荣桓、聂荣臻:
为着统一领导夺取平、津,并于尔后一个时期内(大约有三个月)管理平、津、唐及其附近区域一切工作起见,中央决定以林彪、罗荣桓、聂荣臻三同志组成总前委,林彪为书记,所有军事、政治、财经、经济、粮食、货币、外交、文化、党务及其他各项重要工作均归其管辖,以一事权而免分歧。
林彪——“华北王”。
之前,是“东北王”。
之后,则是“中原王”、“中南王”地一路“王”下去。
而这一切,首先在于主席的信赖和林彪的不负这种信赖。
从红4军到红1军团,再到115师,主席一直把中国共产党的武装力量中主力的担子,让这个“娃娃”扛着,其职务擢升之快也是不多见的。而从江西反围剿,到长征路上夺关闯隘,再到平型关大捷,林彪这个“娃娃·”也真争气,让人服气。
在延安,朱德从前线回来,周恩来、任弼时从苏联回来,主席都没有去亲自迎接。1942年10月,林彪从重庆回来,一向晚睡晚起的主席,特意起个大早,亲自下山迎接这个“娃娃”,与其紧紧握手,一路上问这问那,并安排他住到紧靠自己的地方。
据说,延安时期,长得纤巧、白净的林彪,被一些职务、资历都比他高的人称为“大姑娘”。而在后来他身边的秘书、参谋眼里,无论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论怎样与他利害相关,那面部表情告诉人们的都像是与他毫不相关,那看地图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呆子、傻子。可所有人都能感到。凡是他认准的理儿,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自八一五前离开延安,林彪再未与主席谋面,但他们的心是相知的。他们都知道对方的水平、能力,自然也就晓得那话语的分量。更知道无论怎样各执己见,碰出什么样的思想火花,都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为了共产党的前途、命运和江山,而且最终都能统一到正确的意见上来。
辽沈战役,歼敌47万多,只从营口跑掉几万人,主席认为是一个“不小的失着”。
有人说,这是主席对林彪要求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