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道馆藏【国色漆香】牡丹漆艺创作随笔(之二)
谢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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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初春,研究中心和创作室接到“金砖五国领导人会晤”纪念作品征集邀请,征询我们有否合适的漆艺或漆器创作品提供。这样的邀请,可算大事,也可算小事。
漆器或漆艺创作,不是“说来就来”的,需要对上“思路”。再者,漆器制作绝不是十来天、个把月的功夫,层层刷漆、填彩,而后一道又一道的推光研磨,全赖手工,非有几个月不能得。因此,一般在没有合适存胚的情况下,我个人或创作室都没办法接受短时间、任务紧的定制,想不及、做不来,自己不满意,出不了手。许多情况下的这类“邀请制作”或定制,如果不是有足够宽松的时间,“做不来”或“来不及做”,便是创作室经常遇到的小事一桩了。
然而,能尽量想办法为金砖五国领导人会晤提供一款合适的中国漆纪念制作,又是我们推广中国漆文化难得的机会。往大了说,也是向世界展示“中国漆文化自信”的大事。我们向组委会回复,“我们想想吧”。
02
三个月的时间,新制一款高等级的漆艺作品,从漆作、特别是“脱胎漆器”的基本工序规范来看,是过分勉强的,严格的说,不行。现成的作品中,尽管有些足够“国礼”等级,但原先就不是为了“金砖五国领导人会晤”来做的,“随便”选一件送去,总感到心意不够,不愿意这么敷衍其事。何况,组委会要求的是“没有发布过的作品”,并且在送审期间有保密的义务。
只有她了,“脱胎金漆牡丹高足盘”!
03
其实,那个时候,牡丹盘已经接近制作尾声。我们原计划是在2017年秋季,从牡丹盘的展示开始,陆续发布一个小系列的致道馆藏【国色漆香】作品系。牡丹盘送了去,半年内不能对外发表,以牡丹盘为开山制作之一的【国色漆香】整体创作与展陈计划,就变成是下一年度的事了。
不过,牡丹盘迟迟不能对外露一手,倒是给了我和创作室更多的“慢下来,多想想”的时间。【国色漆香】牡丹漆艺术创作系,自此进入了另一个全年度的内容更多的闭门创作期。牡丹,这个千多年来入画最多、被大家熟透了的绘稿题材,怎样来做我们的版本?怎样从传统的纹饰表现里能够“脱胎”、成就出一个新的艺术系列?又一个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带着助手们一边谈着、做着细活,一边跟大家反复体会着牡丹诗作里我喜爱的一句,“素华映月只闻香”。
是的,是漆香。唯此漆香,可以让我们静下心来。
我想,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没能有时间、精力,甚至没有足够的心思去做所有喜爱的事。我自己便是一个难得能够静下心来、用心做一件事的人。
少年时代,被家长和老师们表扬了很多年,说我是个“爱读书的好孩子”。他们不知,其实我越到后来越只是为了应付考试,直到参加完高考,我确信我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考试热情”。那时起,我便再也无缘所有“通过考试或评比而有的机会”。好在大学四年,我好像很容易地就做到了将读书和考试分开。那个年代北京大学的先生们,好像都很配合我们,他们也将读书和考试分开,读书归读书,考试归考试。北大的弟兄们也就在“术业有专攻”之外,更有许多五花八门的能耐。我也得以在海淀那个花园子里快活地“混”了四年,然后装了满脑子的东西,轻轻松松地毕了业。
不过,“读书”这件事,还可以算是我用心到现在的。
第二件事就是这十多年“如胶似漆”般的学漆做漆了。十多年间,书里读漆、乡居髹漆、与友说漆,今天还是每每觉得读不透,做不够,说得还不尽如“漆意”。不过,却有一条是清楚明白的。漆工髹漆,终究只是一种职业,入了一门行当,做得好、做到老,漆给了你一个饭碗而已。
而读书人髹漆,或是漆工读起了书,实在是大有不同的。从漆工到漆文化研修,从漆器到美的艺术品,再到漆的文化传承,大大不同到可以如庄子说的那样,由“鲲”化而为“鹏”,不知其几千里了。在这“不知其几千里”中,才可能尝试着与几千年的中国漆文化有些许快意从游。
04
十多年间,我从漆里向外看开去,我看到的,远比当初从漆外看漆要丰富得多。时有常新的漆作在手,时有常新的漆的对象要了解。于是,时有常新的书要看。这还不算,时有浮想连连,自不能免……。
如何来看中国漆艺的缘起和不同时期的流变,中国漆工从以前的“行业传统”怎样过渡到现在的“产业生态”,……,中国漆艺的古来时尚在今天怎样来续写成将来的记忆,中国漆文化在国际文化体系中的价值重构……。探究中国漆的这些广大的话题,何尝能有学到足矣、一言能定的时候?
古人说,“一物精致,足以动人”。这句话今天品着,已经远比当初年少一时又一时的兴致频来,足以动我。“一技一艺做到精”,似乎还有可比、可期,而能“致”于什么样的状态,有什么样的“艺外之说”,怕是终一生难能自许、难能可及的。
05
这样想来,就只管每日在读书、髹漆间行走好了。好在做漆、研究漆文化,从未像以前那样有人考我,从未有什么评比我必须参加。为髹漆解疑、求证或畅意联想来读书,是我这十多年间很感到快活的事。
多承这一脉漆香,让我又读回牡丹。漆香添着国色,也让我在热情的漆作之余,想着“悠悠洛阳道”,想着重访伊洛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