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山楂园,有棵柿子树。在那个贫瘠的年代,我吃够了山楂,迫不及待的想尝到柿子的味道,满心期待柿子是脆的还是软的,是甜的还是涩的,并盼望着秋天快点来,好解开小馋虫的诸多谜团。爷爷告诉我,柿子树需要三四年才能结果,我失望了很久,而后又安慰自己,我才7、8岁,有很多的三年呢。第三年,我快十岁,柿子树枝繁叶茂,像一把巨伞,我的期待和柿子树一样,高出屋顶。可是爷爷因肺病去世,山楂园无人料理,最终作为爷爷坟地的置换地,给了一个梁姓人家。梁姓不愿种果树,将多年的山楂树全部砍去,连着推倒爷爷的小屋,推倒柿子树,推倒我快乐的童年。
山楂园在村子的最南端,周边全是农田、山楂林,鲜有人住,山楂园南侧洼地是一个老式烧砖窑厂,砖窑厂南是一所中学,中学校门口东墙上,对外开一串窗口,从那里可以买到一分钱两块的小糖。山楂园不大,北头靠着小径,与别人的山楂园隔开,园子里有一间坐北朝南的平房,平房东侧摆了一张大床,挨着床头站一个半人高的橱柜,这里一般会有好吃的,但是我翻不出来,临着橱柜的就是一张饭桌,说是饭桌,记忆里少有爷爷坐饭桌上吃饭,他都是端一碗饭,蹲在山楂树下,坐在石板上,就着一口蒜或一块自制臭豆腐,大口吃饭。屋顶最中间悬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馒头烧饼,以防老鼠偷吃。
两岁多时候,爸妈去城里卖菜,我作为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 爷爷忙的时候我坐在土坷垃上,玩着爷爷给我挖出来的地老虎——东南西北虫,这种虫胖胖的,肉肉的 ,专在地下啃食植物的根,坏的很。对于我来说却是极好的玩具,我捏住它的头,看着它的尾巴从东转到西,从南转到北,然后对着它发号施令:东!南!还要时不时的向爷爷确认,它有没有按照我说的方向转,那个时候,我还分不大清楚方向,后来也就无所谓了,只要我说出指令,它有过转动,就认为它转对了,一个地老虎,能玩一上午,直到爷爷过来领我回屋吃饭,我才会拍拍屁股上的土。地老虎最后的结局一般是被奶奶踩死,有的时候还会夹杂着她的大骂:熊妮子,又把虫子放桌子上!我不难过,已经玩很久了,爷爷还会从土里给我挖出其他玩具的,爷爷说什么好东西都可以从土里长出来。爷爷骗我,他埋在土里二十多年,至今都没有长出来,还不如梦呢,梦里他经常出来。
爷爷每天都会去烧砖窑厂转转,据妈妈说,因他勤劳正直、遇事肯动脑想办法,在砖窑厂算一个小负责人,砖厂经常会丢出一些外表包着泡沫的塑料管子,爷爷捡回来,用火钳烫出洞,串出一个平面,然后用两股绳子系在屋子旁边的一棵老山楂树上,做成秋千。这样的秋千不硌屁股, 在夏日浓荫下,凉快的很。我很喜欢坐在秋千上看他修理乱七八糟的东西,爷爷粗糙的大手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会蹦出草编蚂蚱、会修好奶奶掉绊的凉鞋,会长出可容纳四五人的凉亭……有的时候秋千坐久了,眼睛看累了,就会顺着秋千抓住绳子往树上爬,这棵山楂树是我最喜欢的,号称大棉球,因结出的山楂果大、口感软绵香甜得名。树也粗壮,分支敦厚,完全撑得住我的重量,即使摔下来,我也可以在摔下的一瞬间,将脚搭在地上而不至于受伤,每一天不在这棵树上玩个够,我是觉不会罢休的。这棵树后来被砍的时候,我在距离山楂园500米的校园上课,但是我的记忆里总有我爸用斧头一下一下砍伐它的画面,好像砍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妈妈每周都会回山楂园看我,每次都是大包小包拎好吃的,香蕉、苹果、油条、麻花、馓子……她想通过这些美食,让我缓解一下对她的思念,也减少一下她离开我的愧疚。但是记忆里我很少吃到这些东西,就有一次,妈妈刚走没多久,我从橱柜里翻出一包带芝麻的圆形饼干,正吃得带劲,被奶奶看到,又少不了一顿骂,我不记得自己哭没哭,只记得我躲在爷爷身后大块朵颐,以及后来爷爷偷偷把我拉到一边,塞我口袋好几块饼干说:慢慢吃。4岁多的时候妈妈怀孕,身子重不能在市场卖菜,就回家专心带我。现在我依然能经常听到我妈说她刚回老家带我时,我对她的告状:你买好吃的东西都被奶奶藏起来/挂屋顶的篮子里,我找不到,最后都给三叔家的妹妹吃了!据说告状的我义愤填膺,听状的妈满眼泪花,可是这些我都不记得。
烧砖窑厂
我对妈妈的思念,总是无声的消失在爷爷粗糙的大手里。我在大棉球的秋千上哭的时候,他会擦去我的泪水,安慰我:妈妈去给你买麻花了,很快就会回来。我总是把麻花和马扎弄混,疑惑我妈妈给我买凳子干什么,又不能吃。爷爷拉着疑惑的我去烧砖窑,那又是另一个玩乐的新领域,我一个窑洞一个窑洞的转,发现奇珍异宝,有时是一颗扣子,有时是没完全烧尽的煤炭,有时是暂时避风的流浪汉,每一个窑洞都牵扯着我往前跑,让我无法再次想起妈妈。爷爷还会带着我爬到砖窑的顶上,我们在宽广的窑顶奔跑,甚至脚底板能感受到烧砖窑洞的温热,不烧砖窑洞的冰凉。我学着爷爷,站在窑顶最北边,双手背后,看着因挖土烧砖日渐扩增的大坑,沉思,我想的是,再有一场雨,我就可以和泥摔wa ca(泥块弄成碗的形状,往地上摔,通过气流,在碗的底部冲出一个洞),爷爷想的什么,我不清楚。
烧好的砖,经过烈日的曝晒,会逐渐转红,完全晒好后,会被地排车、拖拉机拉走。没晒好的砖和未入窑烧的砖坯,在阴天下雨的时候,会被茅草毡子盖起来,我经常在爷爷指挥大家盖砖的时候和爷爷捉迷藏,远远的跑出去,对着天空喊:爷爷,你猜我在哪?不记得爷爷找到我,只记得自己乐此不疲的躲藏,甚至会躲到刚刚覆盖完的茅草毡子下面,再拱着一头乱七八糟的草哈哈大笑,小孩子的快乐,总是来的莫名其妙。
再后来这一列列的烧好的红砖越来越多,一纵纵待进窑的砖坯越来越少,因红土流失造成的大坑,逐渐停下拓张的步伐。砖窑厂被拉砖车卷起的尘土日渐紧实,一场雨后再也卷不起颗粒尘埃,“砖窑厂要不行了”这话不断地回响在爷爷点花生的坑里、触碰在打山楂的丰收里,移动在爷爷踩实的土地上……
爷爷也有烦我的时候,每过一段时间,爷爷会和另一个带着算盘的大爷一起,被窑厂饿人围个水泄不通。爷爷就会把我从一群大腿里推搡出去:去!找你奶奶去!我宁愿在他身边被挤来挤去,也不想回家,片刻后,他会从他蓝色制服样式的上衣口袋摸出一卷塑料袋子,层层打开,捏出一分钱,递给我。我接过钱,拨开身边的黑色、蓝色裤腿,挤出层层包围的人群,跑到中学东门的那串窗口,要两块糖。这两块糖,我吃的小心,这样很久才可以吃完,夜幕四合,他气急败坏的找来,二话不说,和拎小鸡仔一样,把我拎回山楂园。
打野兔
屋子北侧有一个鸡窝,说是鸡窝其实就是一堆麦秸,奶奶养的母鸡总是带着一群鸡仔挡住我的路,讨厌的很,一不小心踩死鸡仔,母鸡会叨我,奶奶会骂我。母鸡下蛋也没有一个准点,满园子的下,好像山楂园就是它的鸡窝。每天上午,奶奶都让我去山楂园里捡鸡蛋,我讨厌老母鸡,山楂园那么大,鸡蛋不好找,找到我也吃不到,找鸡蛋哪有爬树摘山楂,打枣子吃来的痛快?有的时候鸡蛋被其他的野猫野狗叼走,转一圈找不到,还会被奶奶说懒的皮疼。我最不愿意做的活就是找鸡蛋,如果连着两三天没有找到鸡蛋,爷爷就会拿出他那杆老式火枪,蹲在屋顶,瞄着来偷吃的野狗野猫黄鼠狼。
爷爷有一个好朋友,我不记得那人的长相,估计也早已仙逝了吧,那爷爷也有一杆土枪,两人经常相约去打野兔,我缠了很久,爷爷才答应带我一起去,而且告诉我要起很早,如果起不来就不用去了。吓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抱着爷爷的胳臂迷迷瞪瞪的睡。天蒙蒙亮,在爷爷的肩膀上出屋门,和另一个爷爷会合,不记得走多久,也不记得走到哪里,印象里,只有一堆草丛,我们仨趴在草丛后面,没多久身上的衣服就被露水打湿,眼皮也是越来越沉……再有记忆就是爷爷扛着枪,抱着我,穿行在被山楂树分割的阳光小路上,后面跟着他的好朋友——扛着枪,拎着脖子上带血的野兔子,那天我们吃上了兔子肉,不记得味道了,只记得露水很重,以及逢人炫耀:我爷爷能打野兔子!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打的,但是我坚信是他打的,爷爷很厉害。
五个小笼包
山楂园小屋坐北朝南,右侧是爷爷自己焊起来梯台形状的梯子,梯子边与屋顶平行,有个10厘米左右的差距,大人可通过梯子到楼顶,夜晚乘凉,白天晒麦子。左侧是一棵长势弯转的山楂树,两个分叉的主枝,弯曲向上,还会在我够不到的地上进行分支,我对这棵山楂树的满意度不亚于大棉球。从梯子上屋顶有什么好玩的,攀着山楂树,三两下就上到屋顶了,多有趣。
在我四岁的仲夏,天热的不行,屋里吃不下饭,暮色渐浓,我跟着端晚饭的爷爷上了屋顶,等奶奶端菜的时候,奶奶在下面喊:缺一把火,我去东边薅把麦秆填进去,你们先吃。东边指的是小屋东侧50米处的一个10多米高的大高楼,里面无门无窗,无人入住,也不知道是谁的,因周边山楂园就爷爷这一户,奶奶便把柴火放在小屋里储存。很多流浪汉、乞讨者也知道这个小屋,好几次,我带着小伙伴去小屋探险,都会撞到衣衫褴褛的人躺在麦秸上睡觉。
爷爷担心奶奶晚上到东边不安全,着急的踩着梯子,从屋顶三两步跳到地面,边跳边喊:”你别去,我去!“听着他们俩前后脚追赶着往东移动的声音,我瞬间意识到,静悄悄的屋顶,黑乎乎的山楂园只有我和数不清的妖魔鬼怪呆在一起了,远处的妖怪闻着味往我身边窜,天太黑我又看不到他们。吓得我带着哭腔喊:爷爷等等我。便踩着梯子想下来,刚站到梯子顶部的台子上,就感觉梯子在晃荡的厉害,梯子也是坏,我越着急,他晃得越厉害,咬咬牙,扶着台子往下下脚,梯子根据成人的高度设置了四个台阶,我太小,另一只脚老够不到下一个台阶,手一滑,直接从和屋顶一样高的梯子上掉了下来。
从树上摔下来、屋顶跳下来,我都没有怕的,但这一次,不一样。就在不久前,奶奶摔坏一个和面的大陶瓷盆,盆碎片被丢在梯子下方,好巧不巧,我的额头插到一块碎片上。一开始还有点懵,没觉得疼,坐起来摸到肚子上的黏糊糊的东西,凑近一看,像血,立马倒下,嚎啕之声响彻整个山楂园。
我被爷爷端着穿过山楂园,送到南边砖窑厂附近的卫生室,那晚上的山楂园很大,爷爷一边哆嗦,一边凶我:叫你在上面等着,你怎么不听话!我不管,我怕血不怕事,捂着头哭,嗷嗷哭的同时,感受着自己悬空的双腿乱飞。卫生室说需要缝针,但是卫生室没有条件,给我简单包扎后,爷爷找人给我送到镇上的医院。
再醒来,我坐在病床上,看着外面的爷爷踩着阳光笑呵呵的走向我,走进后,我看清他端在怀里的小笼包,小笼包真香啊,整个病房都是小笼包的味道!我激动得站起来在床上蹦,狠狠的咬一口问:爷爷,摔头可以吃,不摔头可以吃么?
爷爷只看着我笑,不说话。
现在头上顶着三四厘米的疤,却再也吃不到他给买的小笼包了。
爷爷的葬礼
我知道爷爷生病,但是不知道那么严重,有段时间爸爸经常吃过晚饭就去奶奶家。那个时候爷爷已经不住在山楂园了,爸爸和他的兄弟们,在村子东南老年宅区域,给奶奶盖起两间平房,老年宅离我家很近,不足五十米。有一天吃过晚饭,已经很晚了,我准备睡觉,妈妈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在昏暗的灯光下很郑重又很温柔的问我:你爷爷在奶奶家,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看着妈妈还没有搭话,妈妈继续劝我:“你爷爷快不行了,你去看看吧”我有点懵,不知道什么叫快不行了,我一直以为他快好了的。
20年前的村庄,夜黑的很浓,扫视四野,除了星星,没有任何光亮。进了奶奶家的院门,我丢下妈妈,经香台,进屋门,右转进里屋,看到一圈大人的腿围成一个弧形,爷爷躺在里屋的地上。屋子里很多人,却很静,静的让人觉得屋子里的人都不存在一样,而且异常严肃,不到10岁的我被这种肃穆吓的不敢往前走,妈妈走过来,示意我挤进去看看爷爷,我好像挤进去了,但是我又一点都想不起来爷爷躺地上的脸。以上是我对爷爷生前最后的印象。
从爷爷家出来,我问妈妈,爷爷为什么躺地上。妈妈说因为爷爷快死了。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人要死的时候不能睡床上,地上多凉啊。
没过几天,放学回家,看到很多本家嫂子、大娘在我家撕白色的布,妈妈说这是撕孝布做孝衣,男孩戴孝帽,女孩戴孝巾。我知道爷爷去世了。可是我都没见他最后一面啊,又想到去火化前,会把他从棺材里抬出来,我安慰自己还可以看到的。次日,我按照妈妈说的上午一下学,就往家里跑,刚跑到村头我家门口,听到一阵悲伤的哀歌,紧接着从大街拐过来一个火化的白车,从我旁边呼啸而过,我转过身,看着白车卷起的黄土,我知道,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10岁之前,我看过很多农村葬礼,那个时候没有电视,没有其他的娱乐,农闲时期的唱大戏和婚丧嫁娶成为农民的必看的节目。很多主家更是牟足了劲让同村人看看自己红白事办的多么热闹,多么孝顺。看别人家的葬礼,会被孝子贤孙的悲伤哭喊、被唢呐吹出的哀伤曲调渲染的心情沉重。参加爷爷的葬礼,自己突然从看客变成了被别人眼中的孝子贤孙,妈妈特意叮嘱我:别人哭的时候,你就哭,不然其他人看到会说你不孝顺。我问:“我哭不出来怎么办?”“那就低头……”
最后一个环节——行路祭(死者埋之前,棺材停在大路上,接收前来吊唁人的磕头,做最后的人间告别),男家属在棺材前答谢前来吊唁的人,女家属在棺材后,或蹲或坐做哭别,时间太久我蹲的腿麻,跑到前面去看,看到爸爸一身白色孝衣,跪在大爷旁边,腰间系着很粗的麻生,碗口粗杨树桩,横在膝盖前,弯着腰,鼻子里的鼻涕快拉到地上,眼泪更是不断线,后来我读到涕泗横流这一成语时,脑海中永远都会闪现爸爸哭爷爷的画面。我从未见过哭泣的爸爸,更没见过如此悲痛的爸爸。
可能是出来太久了,也可能是路祭快到尾声,我被管事的人叫到后面,守着妈妈,前面传来躁动的声音,接着是一群人上来抬棺材,棺材起身的一瞬间,哭声从四面八方起来,所有的呜咽都变成了嚎啕大哭,这是爷爷告别自己的村子,要往坟地走了。男家属在前,女家属在后,扶棺走到村头,再次停下,棺材前会烧纸马纸轿纸人,一边烧一边会有一个浑厚的声音喊:“车马一辆~”“仆人两位~”“电视一台~”……我知道都是假的,但是烧的时候,我真心希望爷爷在地下衣食无忧,美中不足的是没给爷爷烧一杆枪,他到那边怎么打兔子?又想到,烧了枪还得烧兔子、黄鼠狼、野猫野狗,怪麻烦,怪不得不烧,大人都怕麻烦。
烧完纸马,又过了一会,我听到摔盆子的声音,棺材再次抬起,哭声四起,没走几步,女家属全被拦下,棺材抬走后,女家属这边除了姑姑接着哭,其他人都收了声音,妈妈疲惫的抬起手,用手掌擦去我的眼泪,领着我,走到垫爷爷棺材的红砖旁,给未被其他家属翻过的红砖,翻了个身。
我被妈妈领回家,路上妈妈说,等爸爸从坟上回来的时候,丧礼就结束了。我在家中听着南边的动静,三声炮响,爷爷落坟了。我知道落坟的时候爷爷的棺材正下方也会有一个小鱼缸,缸内有几尾甩动的小金鱼。再有几声炮响就是填土了,填土的炮响后,妈妈说:“你爷爷人好,一会坟堆起来会下雨。”
我看着夕阳,看着大晴天,不解的问:“人好和下雨有什么关系?”
妈妈:“你爷爷人正直,老天也要落泪的。而且雨淋坟,出贵人,你姥姥村都这样。”
没多久村子果然下了一场太阳雨,爸爸回来的时候一边从孝衣兜里取麦子、馒头,一边说:“天太好,大家都以为不会下雨了,最后一锨土盖上,雨就劈头盖脸的打下来……”妈妈接过爸爸在坟头带回来的粮食说:咱爷是好人,必须下雨!”
我诧异妈妈的笃定,又惊奇她的预言,更欣慰这场阵雨说明老天都认可我的爷爷!便追问妈妈:“什么是贵人?”
妈妈:“贵人就是大学生,你放心吧,你们老雷家至少有两个大学生。”
我:“谁呀”
妈妈:“你和你弟弟呀”
我觉得妈妈这个预言不准,当时我上学太早,和班里最大的同学差四五岁,成绩很差,我怎么可能是那个年代金贵的大学生呢。若干年后,我大学毕业,弟弟考上研究生,再说起此事,感概爷爷的保佑,妈妈笑着的说: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抱着你,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我的孩子培养成大学生。话很轻,又很重,砸在我的心上。我想正经的写写我的妈妈,那又将是另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