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去世的婆婆
头天晚上,代继规对姬亼大打出手后,姬亼在地上昏昏沉沉了不知多久后,她醒了,浑身酸疼没有一丝丝力气,生命若游丝,心神在猛烈外力遭遇下混乱一片,她产生了莫名的思维,这些莫名若迷雾一直包裹着她。在一些时候,这是她生命的无解,她无人与说,哪怕在世时的父母。冰冷的地上,她在无解的迷雾里费尽心思转悠了不知多久,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存在并经历了什么,突然间又意识到已怀有的身孕,她用洪荒之力忙不迭伸手触到了暖暖的体温还有已微微凸起的腹部。那是子宫微微的凸起——一个女人,此刻自我触摸的肌肤,升出了多少母爱的柔情与悲悯?这满腔情怀亘古滞留在女人的心田使人类得以代代延绵,也足以化焦灼为甘霖。同时,她触到的何不是一个瘪瘪的肚腹?她触到了两个大块的胯骨,她想到了傍晚时做好的晚饭——想到此,她似乎记起家里的母子说吃饭的声音,对,应该在她被打之后吧?不管怎样,她要去厨房找些吃的,她太饿了。她调动身子像用丝线从地上提起一大堆铜铁的木偶,双手撑地吃力地使身体站立起来,小腹的凸起还在指尖缠绵。当她迈动步子时,一丝急促的恶心发自肚腹向喉咽而来,她急用手掌捂了嘴巴,同时听到院内伴着脚步的说话声。
“嫂子?嫂子?”听声音是邻居季英,一年轻的妇人。不远处大路旁有一片林子,身在代家正屋常能听到她在那儿的人堆里突出的说话声。还有,每次姬亼出门很容易遇到这女人,遇到时她好像总是大老远追过来说话,表现出特别的亲热,问一些她想都想不到的事,弄得她不知如何回她,回了她又反复琢磨好像不应该那样说,等琢磨明白了才知这女人的别有用意。渐渐姬亼对这女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正如这深夜的串门。说来也算她在这个大湾村第一个走近的人,但女人还算漂亮的样子让她感到了猥琐,漂亮后隐匿的面孔或只是她后来感觉到的,她不喜欢同时又有些怕。姬亼急切收了脚步闪进卧室,倒身床上拉上了被子,夜色的卧室里代继规可能又出去玩牌了吧?
谁知躲避季英的姬亼躺下便睡着了,一觉醒来的她再不能入睡,浑身的疼痛像也从睡眠中苏醒了一样折磨着她。她望向窗子,天应快亮了她索性起了床,代继规一夜未归。饥饿感又来了,她这才想起昨天中午饭后到现在滴水没进呢,总不能这样躺着吧?起来吧?折起身,想起了一头的乱发,她像抢什么东西似的走向梳子抓起了它、在发上一用力,她知道又错了——梳子根本无法梳下去……她不敢看镜子,她快速的手、梳并用,忍着疼痛。她停下来时,地面是一地落发。
她走去灶间看到了吃过饭没有洗刷的一片狼藉,看来她昨天模糊听到的“吃饭”的事是真的了。卷起袖子边洗刷边做饭,做好了饭她提着热水瓶走去婆婆的房间。家里有两个热水瓶,每个早上她会提着新烧的开水替换婆婆房间的那个。这是在两间正屋的东头搭建的低矮些的一间单独房子,它有单独的小门小窗,屋脊的秸草苫得又厚,所以一走进来就感到比一般的房子不一样,它是冬暖夏凉的。每晚姬亼都会在她脚头的热水袋里换上热水,可是昨晚却没有。她放下热水瓶,倒了一杯热水在婆婆床头的杯子里她说,“娘,起床吧?饭好了。”说着话她又倒些热水在脸盆里随手把毛巾放进去,弄好了这些她伸手去扶老婆婆。这一伸手不要紧,可吓坏了她——她触摸到了硬邦邦的冰冷——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娘,娘,您别吓俺,娘,娘你是咋了呀?”呼喊不应的老婆婆,她哆嗦哆嗦朝她脸上看去,姬亼已经明白,因为她经历过父母双亲的离去。好一个姬亼,面对如此一个局面,她浑身打战,留在身上的伤痛一下加剧了起来。灶间的盆子里还扣着烧开的热水,她还想等吃罢饭给她洗头发呢。她望了一眼那蜡黄僵硬的脸,踉踉跄跄向村子奔跑去时又踢翻了脚下的脸盆,她要去寻找代继规,村子有牌场的家她听说过。当她推开虚掩的门,那满屋的嘈杂与烟雾缭绕扑向她,扑向她的还有一双双意义非同的眼睛,无非她的脸像个猪头带着肿胀的青紫吧?还有她湿淋淋的鞋子,“继规,快回家吧……”她望着布满血丝的代继规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安葬了老太,过了一七第二天临近中午,代继规收拾行囊挎上肩头就要出门,恰逢姬亼挎着篮子从麦田拔草回来。姬亼立在那儿迟钝地看着男人,男人肩头的包裹分明用了她的东西,那是她在娘家时围的蓝色围巾,展开方方正正用作包裹正好合适,三天回门她就是提着它从娘家回来的。“继规,你要走?”她打破二人不理不睬的僵局,怕赶不上男人背影离开的速度。
婆婆的突然离世,代继规并没动她一下,这出乎了她的意料,在她那天奔跑着去寻代继规时,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头天傍晚,她趁他不在用面瓢砸了婆婆,代继规为此打了她。她怀恨意难消,刚好趁代继规晚上不在家。天亮时去寻代继规告诉他:婆婆死了——这是一个蓄意谋杀、够得上再次被暴打的精彩故事。但她细细琢磨过,那个傍晚她的腿可能绊到了婆婆手里的拐杖,怎么使婆婆从小木札上跌落她已无从知晓,那木札只有最多二十厘米高,婆婆跌着了屁股,只是从木札到地面,只是两点间垂直地落下。她的面瓢也没碰到她,这个她确定。晚间季英还串了她的房间说了话。但婆婆死了,拐杖、门槛、面瓢、木札谁知道四者搞的什么鬼?这样死去的婆婆让她很愧疚,却不能找到其中可能的关联。只是她何尝没有听到太多的闲言碎语?无非就是娶了一个扫把星或丧门星或贱货……管它呢,本来她就是父母不再年轻时的意外,既然是意外,她哪能在乎更多的意外?
《千年之光》木杨山自创,简书首发,文责必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