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家暴

“娘，娘，你咋样啊？”姬亼忙不跌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去扒拉婆婆发上、身上的面粉。啥时候婆婆坐在了这儿，她怎么没听到动静？今个是怎么回事？不是每次动弹得有人搀扶吗？是俺撞倒她的吗？姬亼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勾到脚下的门槛了？姬亼一连串的问题，经了这一遭同时也感到怀孕这些天每况愈下的身体。老太婆经她一叫，像从刚刚的一遭中回过神来，她竟大声地哭叫起来，“俺的个娘哩……这家咋娶来你个毛糙婆娘？”老太太嘴里数落着，还不忘拉高拉长声调。好个姬亼，村子里撒泼卖疯的场面她是见过，可她哪能应对了这个？“娘，娘，莫叫，莫叫，俺给您洗头发去？”只有三间低矮草屋没有院落的家，老太婆的哭叫在刚刚的开春里若布谷鸟的报春声，很快引来一院落的人群，人群里自然有这个家里的主人代继规。“俺的娘啊，老了老了娶进门一害人精，趁俺不备她拿面瓢砸俺呢……”好个姬亼，她听着婆婆的哭诉，面对越来越多围拢的目光及嘀嘀咕咕，她傻掉了。原本一直以不声不响存在的婆婆，一直依靠他人而被动存在的婆婆，使她惊呆了。

随着满院的七嘴八言及越来越多的人，姬亼躲在了一墙角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了这儿，或许是被挤过来的或是她刻意的，远离些“事故”中心的她好想藏起来藏去屋子也行啊但她不敢。她偷睨着，代继规闷声不响，脸上阴沉若狂风暴雨的前夕。他的目光足以让她打颤，因着地铺之事在内心建立起的对他的改观冲击着带她到更可怕的想像里，她的眼前出现了他掀翻地铺的样子……她必须得靠在墙上，以作自己的依靠。她这才想到自己怀孕着，想到孩子，她的内心有了不一样的力量。在众人落英缤纷自由地吐纳里，她紧闭双口，她知道她百口莫辩，在代继规那儿她还不清不楚着。自她进了这个家门，她操持着这个家，担起一家女主的职责，包括这对母子的一日三餐、生活起居等等，她不知自已哪里错了——看看一院子的人吧，竟没有一个念及她的感受有的只是投来的异样目光。今天，来自她一直视如亲生从不多说话，而一说话就让她感到芒刺婆婆的“事故”，让她再次看到了自已的廉价与卑微，更让她看到了人性。为了腹中可能被连带不清不白的无辜生命，在这一刻，她明白一直选择的沉默是对的。

“大伙都散了吧，散了吧！”代继规大声喊到。他被挤在人群中，他的声音若他的身高在人群中突兀。如临大敌的姬亼先是吓得抖了一下，接下，她竟有些些暗暗感激，望着渐渐转身的人群她有了些些释然。“走，咱去屋里！”姬亼看着走近的代继规又老鹰抓小鸡似地拎起了她，并撇了一眼已被众人拾掇得差不多的老母，被架回了她的房间。随着正屋的门被他哐铛一声闩上，她被一下重重地丢在地上。她惊恐万状刚要折起身，却被他扑过来骑在了身下，那双大手狠狠的揪上了她的头发，接着脸上便是火辣辣的“噼啪”之声。她拼死挣扎，身上若雨点般的打击更加激烈……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就在刚刚她还有些些逃脱的庆幸？就在被拎起时她似乎还有丝丝侥幸存在她的意识中。在毫无作用的挣扎里，在凌乱的发的缝隙里，她看到了代继规的脸，他的眼睛还有他如闪电般来来去去的身影——她悲凉极了加杂着让她颤抖的恐惧——这与那个惯性拎起她的代继规天南地北——其实，如果她足够智慧，她便不会有因一个地铺而引起的对代继规的改观。可能，这就是一些女人的思维吧？渐渐，一直担忧的未来化成模糊的灰色的一团，她盯着它像担心跟丢了一样紧紧地抱着自己——她这样做正是以求最可能的护到肚子……她由被打初时的剧痛到后来的麻木，由初始的拳头到后来的鞋底子……姬亼知道他愤怒极了，原来他愤怒极了。为了别人能撒气，她彻底也只能放弃了反抗……她紧闭双目，皮肉连同心神渐渐麻木……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谁打过，哪怕在那个没有温暖的娘家……在被击打里，她的脸受到了重重的撞击，那是脚的力量，她感觉到了，她的眼前出现了那天她给他洗脚时看到的长脚板……她已感觉不到痛只觉得沉重的力量，在她身上各处碾压又猛然刹车，因摩擦挤压似乎连带她的皮肤也要揭起来了……她知道自己哭了，泪水像珠子一样在脸上滑落，甚至感觉到它们迅速钻进地面的样子，她还看到自已像一滩泥巴烂在地面的样子……她脑子里弥散着结婚那天的丝丝欢喜，像是渐渐睡着了……原来代继规累了，他放慢了击打的频率。他呼呼地喘气，这气息似曾相识，她竟觉很是好笑，笑意浮现在她脸上时，温热的泪水再次从她眼睛里滑落……

“俺的败家子啊，你开门，开门啊！俺用了一辈子的家伙什你别给砸坏了啊！”门外传来婆婆嗵嗵的打门声。好像，还有“嘀嘀咕咕”之声传过来。雪上加霜的冰冷向姬亼掠过来……凉意像一道宽广无际的布匹，柔软舒适裹着她滑向远方……她飘浮游弋在幼时的床畔，借着若有若无的羽翼，若有若无的看着那千姿百态的图案……

《千年之光》木杨山自创，简书首发，文责必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