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根松轻轻地饮着酒,女儿红。在桃花树底下酝酿多年,她说待到大婚之时拿出来给他喝。她酿的酒,有种特别的香味。那是属于她的气息。辛辣的酒滑过喉咙,却有种甜甜地味道,取之不禁,入相思肠。他微微苦笑着,望着眼前的桃花,桃花依尚在,只是佳人已离去。女儿红,女儿红,他拿着酒,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少根松遇见千松雪时,正是长安的桃花节,一片粉红的海洋,含苞待放的桃花如娇嫩的少女睁开双眼,迷蒙迷蒙,粉红的花瓣如同仙女起舞,迷乱了人的双眼。
女子微微站在桃花树下 ,她身着青纱,简单盘了发髻,插了一支檀香木的簪子,几缕青丝微微垂下,她的眉如远山之黛,眼若水中之波,柔情似水,肤若凝脂,气若幽蓝,她微微浅笑着,清风微微吹,花瓣翩然落下。
少根松静静地看着少女,宛如画中之人。她的手帕落在地上而不知。
少根松往前走了走,弯腰捡起手帕,手帕上绣着桃花,淡淡的粉色,轻盈美好。 少根松往前踏了一步。
“这可是姑娘随身之物。”
“是的,多谢公子。”
“敢问姑娘芳名?”
“千松雪。”
“在下少根松。”
她忍不住笑了,脸绯红红。时辰已晚,她慢慢地向少根松行礼告别。转身缓缓离去。一抹青衫慢慢消失在地平线。少根松嘴角挑起一抹微笑。
小院里,千松雪在桃花树下弹琴,她如葱白般白嫩的手轻轻挑动琴弦,她的嘴角轻轻浅笑着,眼神如星辰般璀璨。琴声如山间的清泉般叮咚,如莺啼般清脆,婉扬动听,丝丝撩动心弦。
她笑着问小翠,少根松是何许人物。
“少公子文武双全,器宇轩昂,镇国大将军。皇上最深的至交。”
她心头微微悸动,镇国大将军,竟然如此温儒尔雅,书生意气。却不像五大三粗之人。他的眼睛如清泉般清澈,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双唇。轮廓分明。武人有如此清秀的容貌,她心里微微一叹。
深闺院中,千松雪每天读着女戒,绣着花。千松雪绣的桃花格外好看,粉红的花瓣,微微泛黄的花蕊。娇嫩柔美,花瓣轻轻舒展着,沐浴着阳光。
微风轻轻吹,阳光明媚。春风吹在脸上有种舒服的感觉。阳光洒在身上,温暖如初。千松雪和表哥一同出去踏青,共赏郊外美景。
恰巧遇见少根松,表哥一路与他畅游,交谈甚欢,他谈吐优雅,博览群书,和表哥在一起谈国家社稷,山川河流,名家作品。他的眼睛微微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
春意盎然,蝴蝶翩翩起舞。少根松顺手摘了桃花,送给千松雪。粉嫩的桃花,最适合佳人了。
千松雪微微接着桃花,她一笑,梨涡浅浅,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妩媚动人。少根松微微怔了怔。忽然心动了一下。
那个春天,最美不过千松雪,万紫千红都抵不过她三分。少根松经常去贵府拜访,醉翁之意不在酒,尝尝去与千松雪吟吟诗,做做画,她的一言一笑,深深印入他的心中。
他要出征,临别之前她去送他。千松雪递给少根松一个香囊,里面装了她去庙里求来的保命符。香囊里装着桃花,微微香气弥漫,淡淡清香。
“雪儿,待我回朝之日,便是娶你之时。”
“好,我酿女儿红待你归。”
她泪眼婆娑,望着他离去,黄沙漫漫,征途之远,不知她的少根松何时能归。无尽的相思化作女儿红,她在相遇的桃树下埋着,等待他的归来。
长安有旧习,女儿出嫁必带女儿红。夫君饮下女儿红,寓意生生世世不分离。一坛女儿红,满满的清酒,却是用无尽的心血和相思酝酿而成。清甜甘醇无比,是姑娘的日日夜夜的等待。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千松雪日日登上阁楼,望尽长安,夕阳西下,黄沙漠漠,她等的人始终没有归来。
边境势力猖獗,少根松已作战半年,双方打着僵持战。久久不能突破。军备用物每天运输着,却迟迟没有结果。
公元九九年,少根松与蛮夷会战,几乎全军覆没。少根松的军事计划泄露,敌方大胜而归。少根松班师回朝。
千松雪等待着他回归,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少根松一脸倦意,却还是带着笑。他对她微微笑着。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少根松带罪出发,再次出征。
“雪儿,一定要等我。”
他留给她一身落寞身影。披上铠甲,继续西征,不破边境誓不还。为死去数万兄弟报仇,一定要血洗边境。捉住泄露之人。
边境交战,数月后。边境失败,蛮夷归降,少根松班师回朝。
爹爹深夜与伯父交谈。千松雪为他们煮茶,她满怀开心地走过去。房间里传过来爹爹的声音。她准备踏入房间。却听到熟悉的名字,那个另她魂牵梦萦的名字。少根松。
“少根松算他走运,逃过了这一劫难。”
“可我们早已走漏风声,如何是好?”
“逃。他失去了数万兄弟,赔上这条命,也值了。”
“当年血洗我千家的仇报了。蛮夷之王真是懦夫,这么快就归降。”
房屋里传来镇镇笑声,千松雪眼睛里朦胧一片,她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苦涩。泄露之人便是爹爹的心腹,数万之人死去。少根松把士兵视如手足,他不会罢休的。
天底之大,为何泄密的是爹爹,为何将军是少根松,为何,为何?
少根松回来了。带来的不是婚迅,却是爹爹的人头。他扔过来,一脸淡漠的说,你可识此物?
鲜血淋漓,爹爹的双眼似乎没闭上。她惊慌失措,眼泪簌簌留下来。她跪在地上大声痛哭,娇小的脸上都是泪痕。
“数万兄弟死去,我恨不得将你爹千刀万剐。” 他的眼睛灼灼,犹如光芒四射的利剑。
“他是我爹爹,生是,死亦是。”她冷冷地说着。眼神一片镇定。
“万人流离失所,失去所亲,你难道不心痛吗?”
“那我千家被你父亲所灭也是罪有应得吗”
冷峻的笑声回响在房中,他眼神寒光泠泠,满脸冷峻。
“千家,没想到你是千家人,我真傻,没想到你是边境之地千家的后代。”
“我就是千家遗留的后代,千松雪。”
她拿起匕首,往他身上一刺。她的眼睛里有淡淡的冷漠。鲜血淋漓,她笑着说,女儿红,似是一声慢慢的叹息。他笑着看着她,雪儿,我早料到有这一天了。如果来世,我们生在盛世,那该有多好。
千松雪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如一朵桃花绽放在春风中。
“干的好,这匕首上有剧毒,少根松必死无疑。” 有个少年从门口踏入,他笑着看千松雪。
千松雪淡淡笑着,没人知道千家的事情了吧。父亲的心腹已死。
少年点点头,千家的事情只有你我知道了。复仇大业已经完成了。
千松雪将匕首狠狠插入少年的心脏处。少年一脸惊厄看着她。她淡笑,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千家的秘密无人知道了。也不会有人会刺杀他了。
少年死死瞪着千松雪,忽然闭上了双眼。匕首上有剧毒,沾上必死无疑。
千松雪笑着离开,踏门而出。
古灯微弱,竹影娑婆,千松雪坐在庙里心如静水,慢慢念着她的诗文。她是雪尼姑,无人知晓她的来历。
少根松被太医拯救后,他的头微微发痛。太医说他体内有长期积累的毒,怕是解不了。不能碰酒。否则剧毒发作,身亡。 数十年后,少根松看见桃花盛开,想起那坛女儿红,太平盛世,却找不到他的雪儿了。他慢慢饮着女儿红。虽是致命之物,却是雪儿亲手所酿,这是她与他唯一的见证。
他慢慢饮着酒,心里却有阵阵痛。如锥子扎般疼。万箭穿心,他的心,鲜血淋漓。他心上人,消失了。他紧闭双眼,就这样等待离去。
醒来却相安无事,数月后,太医诊断却发现少根松体内剧毒已无。惊叹不已。
少根松突然想起,千松雪故意把匕首错位,说了一句,女儿红。他沧桑的脸满是温柔,嘴角漾起浅笑。他的雪儿,一定是心里有他的。
数月前的夜晚,千松雪卒,尼姑庵一片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