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老郝走后,张雨薇拿定主意,心话,别等那块木头燃烧了,还是自己降尊纡贵,主动出击吧。
想到这里,就有些埋怨起曲鸿达来,你说说,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坐在你对面,难道你就一点不动心,非要让自己去投怀送抱,这叫什么事啊?好歹自己也是个女孩子,咋和他张这个口啊。但是转念一想,郝队长说得对啊,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去争取,别等着黄瓜菜都凉了,再去追悔莫及,那可啥都晚了。
张雨薇平心静气地想着办法,如何才能既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还不留痕迹,让这个木头疙瘩开了窍,主动地迎上来,与自己携手演绎爱情的圆舞曲。
气归气,看到曲鸿达满头大汗地走进来,心里还是心疼地要命,赶紧给倒上水,又吹了吹,递给了曲鸿达。
曲鸿达端起杯,一仰脖,一杯水就下了肚,喝完才取笑着张雨薇:“温水还用嘴吹,画蛇添足了啊。”
张雨薇杏眼一瞪,回嘴道:“好心当作驴肝肺,谁知道烫不烫。”
说完,又觉着自己的态度太硬,赶忙柔声说道:“是小女子错了,不该让你喝我的唾沫,请你多包涵啊。”
曲鸿达笑笑,又把杯子伸过去,让张雨薇再给倒一杯。
张雨薇倒完,又要凑过去吹吹,曲鸿达立马缩回手,张雨薇呵呵笑着说:“不好意思,习惯了。”
“没往杯子里吐东西吧?还习惯了,太吓人了。”曲鸿达边喝边问。
张雨薇笑嘻嘻地回道:“刚才你不在,我把你的水杯给舔了一圈,呸呸呸,你不嫌恶心,我还嫌呢。”
“有个游客去丽江旅游,”曲鸿达听张雨薇这么说,想起来个笑话来,“他怕旅店不干净,就问老板娘,你们旅店都拿啥洗碗啊?老板娘答说是矿泉水。游客心想,还行,这个旅店还真奢侈,用矿泉水洗碗,然后就放心地住下了。旅店养了条狗,和旅客混熟了,走的时候,这条狗身前身后地绕着圈,舍不得游客离开,就听老板娘呵斥着狗说......”
“矿泉水,快回来,别老缠着人家。老套了,很多年的小幽默了。”张雨薇把小笑话的底牌给掀开了。
曲鸿达听完,嘴上咕囔着:“不解风情,说笑话,就怕别人给露底。”
张雨薇心道,你才不解春风意呢。
曲鸿达喝饱了水,才坐下来,把采访的记录本拿出来,就要开始撰写新闻稿,张雨薇伸头问:“啥情况,不和组长汇报汇报,就动手写了?”
“好,对不起,忘记了,这次采访......”曲鸿达一本正经地要报告采访材料,不料张雨薇在对面捂着嘴,哈哈大笑。
曲鸿达抬头疑惑地问道:“咋了,哪里不对了?”
张雨薇看着曲鸿达板着脸,没有一丝笑容,郑重其事地要汇报,又笑起来。
曲鸿达有些生气了,说:“不听算了,有那么好笑吗?”
说完,就低头开始弄稿子。
“鸿达,你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吗?”张雨薇止住了笑声,突然问道。
曲鸿达很喜欢这首诗,随口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说完,自己都觉得难为情,脸腾地红了,埋着头,装作看稿子。
没想到张雨薇却叫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就坐在你对面,你却不搭理我。”
曲鸿达心中悲切起来,他何尝不喜欢张雨薇,就算自己铁石心肠,也被张雨薇的似水柔情给融化了,但是自己的心结还没完全打开,身世之谜仍旧困惑着他,上次父亲说满族人的小脚趾指甲是两瓣的,自己偷着看看,没想到指甲还真是两小块,紧紧挤在一起,那就是说,自己到底来自于哪里,还是个未解之谜。没弄清楚自己的来路,天天和张雨薇朝夕相处,卿卿我我的,身上的图案难保不被她发现,到时候咋解释才好。
曲鸿达无言以对,默默地迎着张雨薇写满真情的目光,又垂下了头。
“你就没啥想说的?”张雨薇起身把门关上,又坐下来,等待着曲鸿达的回答。
“那我还是汇报采访情况吧。”曲鸿达接了一句。
张雨薇腾地站起来,说:“我不听。”
说完就出去了,把门关得响响地。
曲鸿达望着张雨薇的背影,心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坐在你对面,而是我明明活在世上,却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
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曲鸿达拿起话筒,就听那边问道:“请问这是日报社法制记者部吗?”
曲鸿达应是。
那边又说:“我是县医院重症监护室,有位病人想见见你们记者部的张雨薇,请问她在吗?”
“是她的什么人病了?她出去了,您详细说说,我转达给她可以吗?”曲鸿达紧张起来,手心里都是汗。
那头声音很平缓,并不像很着急的样子:“您别误会,不是张雨薇的亲人,这位病人是肝癌晚期患者,父母年岁大了,不敢惊扰他们,我们看她眼瞅着就不行了,就问她还想见见谁,她想了好几天,才开口,说要和张雨薇说说话,我们为了满足病人最后的要求,才唐突地打了个电话,请您别介意。”
“那好,我一定转达到,你们的工作很人性化,谢谢了。”曲鸿达由衷地感谢着他们,尤其是在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的今天,县医院的做法值得借鉴和推广,耐心的服务和贴心的关怀,如何能挑起纷争。
放下电话,曲鸿达突然想起了那个骚扰张雨薇多年的中年女人,就赶紧出去寻找张雨薇。
没想到,张雨薇正在走廊的僻静处,抹着眼泪,曲鸿达轻轻地走过去,怜惜地问道:“咋了,生气了?”
张雨薇扭动下身子,没理他。
曲鸿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是犹豫了下,伸出双手,搭在张雨薇的双肩上,眼睛看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平静地说:“我再说一遍,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心爱的人面前,她却不知道,我爱她。”
张雨薇瞬息明白了曲鸿达的示爱,破涕为笑,抬手打了曲鸿达一下,嗔怒道:“熊样吧。”
没想到曲鸿达还是认真地说道:“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得先告诉你。”
张雨薇的心不禁又皱了起来,不解地问:“你还有啥事瞒着我啊,难道你有女朋友,还没甩脱?”
“不是,是件很重要的事,我必须要先说清楚。”曲鸿达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在接受张雨薇这份感情之前,不能有所隐瞒,两个人在一起,就要倾心相对,不能有所保留。
张雨薇眨着眼睛,感觉曲鸿达的表情很好笑,咋把男欢女爱的事搞得像入党宣誓那么庄重,就笑着问:“那你说呀,我看看你还有啥猫腻?”
“现在不行,我们马上得去医院。”曲鸿达拉起张雨薇的手就走。
第五十章 中年女人的悲情人生
曲鸿达先和医院联系好,就陪着张雨薇来到县医院的ICU病房门口,护士早就在等着他们,给张雨薇换上无菌服,在迈进病房的那一刻,张雨薇回头看了曲鸿达一眼,曲鸿达望着她,深深地点点头,目送着张雨薇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的正是那位中年女人,两颊瘦削得像是刀切过一般,双眼深陷,面色黯淡无光,整个人似乎是消瘦得脱了相,娇小的身形蜷缩成一团,插着鼻饲,与前些日子去市日报社找张雨薇时,简直是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张雨薇事先预判到找自己的就是她,根本无法辨认出病床上的人,就是那个纠结她多年的中年女人。
见到张雨薇的瞬间,中年女人晦暗的目光中闪过一抹亮色,挣扎着坐了起来,艰难地抬起手臂,招呼着张雨薇来身边坐,嘴里微弱地说着:“别怕,孩子。”
张雨薇想到老郝曾经给他讲过有关这个中年女人的故事,心情充满了同情与悲悯,也没犹豫,就坐到了床边,任凭中年女人薄如蝉翼的枯手抚摸着她的臂弯。
整个世界的时间似乎静止了,只剩下病房中的两个人,相互对视着,中年女人空洞的眼睛里,激荡着慈爱之情。
“感谢你能来看我,”中年女人拉过张雨薇的手,声音中掺杂着感动,“别怕,我不是疯子,头脑很清醒,请医生让你来,就为了给你讲个故事,别当成胡言乱语,讲完了,我也安心地走了,这一生也算是来过一回,没有遗憾了。”
张雨薇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女人的脸,点着头,意思是愿意听她的讲述。
“我的老家是临县的,不是本地人,”中年女人吃不住劲了,倚靠到床头,断断续续地讲了起来,“年轻的时候,我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了镇小学,当了一名班主任教师,后来经家人介绍,找到了心仪的丈夫,他很有才华,能写一手好文章,在镇政府当秘书,还被县委办相中了,前途看好。我们结婚以后,生活甜得如蜜,尽管贫穷了些,但我们俩努力工作,向往着更加幸福的未来。不久,女儿来到世上,更让我们小两口欣喜倍加,他也被县委办给调去了,我相夫教子,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可是一场变故,夺走了我的丈夫和女儿,夺走了我一生的好日子......”
这些和老郝当初描述的差不多,张雨薇静静地倾听着。
中年女人咳嗽了几声,接着讲道:“记得那是我工作的第三年,女儿也快一岁了,校长带我去省城参加一场公开课,当天我站在省城的小学教室里,自豪地讲着我的拿手课,自我感觉非常成功,也受到来自全省各地老师的好评,省教委政研室的同志还要在全省推广我的课,晚上校长带着我,参加了省里组织的庆功会,推让不过,我破天荒喝了杯白酒,就啥都不知道了。”
“我迷迷糊糊地记得,是校长把我背回了旅店,”中年女人停了一小会,又张口讲起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剧烈的敲门声灌进我的耳朵,我起身想去开门,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那就是我们的畜生校长,我掀开被子,浑身竟然一丝不挂,我猛地坐起来,知道坏事了,是校长趁着我醉酒,把我直接背到了他的房间,我还没来得及喊叫,公安就闯了进来,说是查房,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后来呢?”张雨薇担心地问道。
中年女人的脸抽动了一下,很痛苦地说道:“那时候不比现在啊,男女作风问题是个天大的事,公安把我们带到派出所,让县教育局来人把我们接回去,我们俩在县里一夜成名。”
张雨薇气愤地说道:“为什么不告那个畜生?”
“谁能相信啊?我起床的时候,检查了下身体,才知道,那畜生还没得手,我心才稍微好受些,但是公安却不管我的申诉,就说我们俩是奸夫淫妇,那时候,没处讲理啊。”中年女人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并没动气。
张雨薇叹了口气,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中年女人伸手帮着张雨薇擦着脸,说:“别哭了孩子,我都不哭,我没有眼泪了,都哭干了。”
说得张雨薇更是泪如雨下,心如刀绞。
“县教育局来人把我们领回了学校,校长被撤了职,当了个普通的教师,我被剥夺了当老师的权利,负责清扫学校的厕所,知道吗,孩子,这些我都能忍受,唯独是我丈夫的态度,让我生不如死啊。”中年女人泣不成声,缓了好一会,才说道,“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说啥也要和我离婚,说我是当世的潘金莲,跟着我转圈丢人现眼,还影响他的仕途。我深爱着我的丈夫,就想着,离婚吧,别因为自己的受辱而去拖累他的幸福,人总说,什么是真爱,真爱就是因为所爱的人幸福而幸福着,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们平静的把手续办了,这些我也能忍受,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什么?孩子,你知道吗?”
张雨薇没经历过婚姻的折磨,体会不出这里面的悲欢离合。
“他不让我看我的女儿,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还说我不配做女儿的娘,”中年女人近似悲号,“还把女儿送到了乡下,藏了起来,那时候我就像疯了一般,发狂似地到处找我的女儿,学校也因为我整天疯疯癫癫地找孩子,给我办了病退,我当然是求之不得,正好有时间找我的女儿,别不理解,孩子,那是我的亲骨肉啊,那是我的孩子,我想我的女儿啊。”
张雨薇越听越糊涂,这和老郝讲得不一样啊,怎么回事?难道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那你后来找到她了吗?”张雨薇心里颤抖着,感觉中年女人的故事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从此没有了自己的人生,就是一门心思找女儿,”中年女人稍微平静了些,继续讲道:“我小心翼翼地跟踪着我的丈夫,知道他又找了个女人,成家立业,我的女儿才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惊喜若狂,每天蹲在他家的楼下,无论春夏秋冬,只要哪天能远远地看上她一眼,我都心满意足了。”中年女人陷入了回忆当中。
“冬天多冷啊,你也在楼下等着吗?”张雨薇心中忽觉一疼,含着泪,问道。
中年女人像是来了精神头,说:“我不怕,就算冻死,也不能少看我女儿一眼,但我怕我的丈夫,他每次发现我在楼下,就像撵狗那样撵我走,还有物业的人,见到我就打,说我是个疯子,威胁小区居民的安全。我没有家,失去了孩子的我,哪还有家啊,我就住在他家楼下的过道里,只有看到女儿,我就感觉到了家的温馨。那时,我还担心着,怕我丈夫娶了那个女人,再生一个,那我女儿可怎么办呢?我天天提心吊胆地盯着那个女人的肚子,好在一直也没隆起过。后来听人说,那个女人心肠很好,对我女儿视如己出,也不打算再要孩子了,就守着我女儿过活,我才稍微地放下心来。”
“雨薇,挺住。”曲鸿达看过了那么久,里面也没动静,就走过来,趴着窗户喊道。
张雨薇回头摆摆手,曲鸿达才坐回候等椅。
第五十一章 母爱太沉重
“外面的小伙子是谁?”中年女人也看着门外,问道。
张雨薇停顿下,才说:“我男朋友。”
中年女人凄苦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说道:“后来,我被我丈夫两口子发现了,他真狠心,为了躲我,竟搬走了,我也不气馁,还是从他的单位跟到了他的新家,继续着我的观女之旅,想甩开我,没门。”
“刚才我说的那个校长,也许是淫心不死,竟然强奸个小女孩,被绳之以法,捎带脚把我的事也澄清了。我也是受害者啊,身家清白了,本以为可以堂堂正正地去看我的女儿,可是当我兴高采烈地找到我的丈夫,他却说,别打扰他的生活了,他说他们的三口之家很幸福,女儿也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不是亲的,我如果这时候出现,给女儿多出个妈,让女儿怎么想?还能整天快快乐乐地生活吗?我当时五雷轰顶,但是为了女儿能够健康成长,就没忍心再去找他,他也步步高升,提拔到临县,我也跟了过去,怕女儿受到影响,我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住在人家楼下了,就在附近租个房子,天天远望着女儿上下学。”
张雨薇此刻才是真正地五雷轰顶,她听明白了,中年女人嘴里的女儿就是自己。
“我不该叫他丈夫,应该叫前夫对吧,可是我心中的男人只有一个,除了他,我这辈子再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至今我心里还是住着我们一家三口,只不过是暂时的分离,就算他无情无义,我也愿搭上终生,守着我心中的家。”
张雨薇伏在中年女人的床边,嚎啕大哭,即为面前的中年女人,也为自己的父亲,山川也载不动他们一家人的悲哀,这是何等的悲苦人生啊,母爱太沉重,压得张雨薇透不过气来。
“女儿大学期间,我也跟到了学校,”中年女人轻柔地拍着张雨薇的头,面色慈祥,呼吸匀静,像是在哄着女儿进入梦乡,嘴里喃喃地讲着,“女儿长大了,出落成个漂亮的大姑娘,我每天安静地看着女儿在校园里快乐地成长着,还没人来撵我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得的快乐时光啊。你有所不知啊,孩子,我站在校园的外面,痴痴地望着女儿,她皱下眉头,我也跟着皱下眉,她笑了,那么甜,我也跟着笑了,想起来,真的好幸福。”中年女人回想着美好的往事。
“后来,我丈夫果然凭着学富五车和满腹经纶,当上了市政法委书记,儿女也回到市日报社当了记者,我比谁都兴奋,看着女儿端着照相机,采访着新闻,那可是无冕之王啊,那就是我的女儿啊,我想大声地告诉所有的人,可是没有人愿意分享我的欢乐,他们都骂我是疯女人,没人敢接近我,我成宿成宿地睡不着,就盼着天快点亮,天亮了,我就能见到我的宝贝女儿了。”中年女人叹息了一声,“我以为能这样幸福地陪着儿女一笑一颦地活下去,没成想,有一天我昏倒在大街上,在地上躺了好久好久,没人多看我一眼,还是派出所的同志把我送到了医院,诊断出肝癌,我没有亲人,父母在他乡,生死不明,我本想见见他们,医生说我爸妈岁数也应该不小了,别惊动他们了,我想也是,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姑娘吧,谁让苍天无眼,一个冤屈葬送了我一生的春华秋实啊,孩子,我的悲伤只属于我自己,别往心里去,就当听个可笑的故事罢了。”
张雨薇已经哭成泪人,哽咽地说:“这个故事可笑吗?可笑吗?可笑吗......”
“孩子,别担心我的医疗费,没花几个钱,”中年女人怕张雨薇误会,提到了钱,“我有工资的,除了给医院付了两万块押金,存折里还剩50多万,都给我的女儿留着当嫁妆,也算母亲尽了一点心,医院想骗我,说要给我动手术,我不干,他们就想骗我的钱,我疼也忍着,不吃药,多吃一粒药,就得花去好多钱。我最难受的是,再也看不到我的女儿了,我真的不想惊动她,但是再不凑近了瞧瞧,我怕到了天国,想不起她的模样,那可怎么办呀。”中年女人说着,就哆嗦着,把银行存折掏了出来,“密码是我女儿的生日,19......”
张雨薇竖着耳朵听着那八个熟悉的数字从中年女人嘴里蹦出来,每个数字都敲动着她的血脉,那正是她的出生年月日,眼前的女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毫无疑问。张雨薇呆呆地看着中年女人,多想抱着她痛哭一场,但是又怕惊到了她,加速她的死亡节奏,只好强忍着心中的悲切,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垂泣着。
“您咋攒了这么多的钱,您不买东西吗?那得多疼啊,吃点止疼药也花不了多少钱啊?”张雨薇低头看了看存折上的数字,问道。
中年女人却笑了,笑得很灿烂,说:“我给女儿留着哩,能捡到东西就不用买,能讨到吃的就不花钱,疼在我身上,可是我心里乐啊。我还算厉害吧,虽然钱不多,但是对我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了,别嫌少,我也就这么多了,当回妈,咋也得给女儿留点财产啊。”
张雨薇想着母亲从青春韶华走到暮色苍苍,从满身冤屈走到恶疾缠身,吃过多少苦,遭过多少罪,都不敢动念头去认真想,谁能承受得了,谁能不抱恨终生。我们总是仰望着那些高不可及的文化巨匠或者演艺明星,而时常会忽略那些寻常的风景,其实在自己的背后,就依偎着两位伟人,那就是母亲,值得自己终其一生去崇拜,去感恩,而自己却享受着两位母亲无私的大爱。
就听中年女人望着张雨薇,声音渐渐衰弱地说道:“我不奢求能听到女儿亲口喊我一声妈,我是幸福的,我陪着女儿走完了一生,我不感到辛苦,我也是个合格的母亲,你说是吧,我的孩子......”
中年女人的声息渐行渐远,张雨薇感觉她的手也越来越凉,情急之下,抱着母亲,大声喊着:“妈,妈,我是雨薇,您醒醒,妈,我是雨薇啊......”
母亲似乎是听到了,在张雨薇的怀里咧开嘴,笑了下,头一歪,手垂了下来,面色安详,笑容很生动。
医生听到喊声,也跑了进来,摸了摸,遗憾地对张雨薇说:“老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