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续分享泰德·丁特史密斯的《未来的学校》

      许多社区都会出版一份本地杂志，这份杂志会定期刊登按标准化考试成绩和大学先修课程成绩排名得出的学校排行榜。这样的排行榜可以让人们一眼就找出美国教育体系之中耀眼的明星，比如艾森豪威尔高中。而若想在众多光芒四射的案例中挖掘到真金，找到那些能真正调动起孩子的学习积极性，培养孩子成为未来主人的学校，则是难上加难。
     
        如果我们放手让孩子们去做事，他们的能力将超乎我们所有人的想象。——一位10年警龄、4年教龄的老师
     
        让学习的魅力不可抗拒
        邓肯的学生都沉浸在《我的世界》（Minecraft）这款游戏之中。他们有的在里面设计村庄，有的在策划一场采矿探险。邓肯将这些活动与常规的写作、历史研究和数学教学内容联系在一起，还将《我的世界》课堂时间与其他形式的动手式学习和编程等知识结合为一体。乍看来，孩子们都是在浪费时间玩视频游戏，但实际上，《我的世界》是一个“图灵完全”的编程语言(2)。学生彼此之间会为对方的进展提供支持和指正，他们常常结成团队，达成合作。邓肯会很有策略地利用课堂时间，偶尔在上午开展半小时的《我的世界》课程。从教室中的热闹程度来看，很明显，孩子们都不愿错过她的课。就这样，邓肯的课出勤率越来越高，迟到情况越来越少。
        每次有人来访，邓肯都会提出一个问题：“请思考一下，做一件你觉得乐在其中的事，你会觉得更有动力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答案是肯定的。我们的成就是靠我们的兴趣来驱动的。而对孩子们来说，这一点也同样适用。”
     
        决心就是成功
        邓巴高级小学位于西弗吉尼亚州查尔斯顿附近的一个相对贫穷的城镇，开设从小学三年级到五年级的课程。校长珍妮·斯潘塞从小就立志当老师，在进入管理层之前一直担任小学低年级教师。刚到邓巴小学时，她被委任为临时校长，后来于2014年正式成为校长，接下了这一群大部分来自蓝领低收入家庭的孩子。
        斯潘塞的目标是“让孩子们发自内心地喜欢在学校的学习生活，除了学校以外哪里也不想去”。她的学生都对自己的学习有充分的掌控，自己负责制定目标、管理进度，自己针对学习内容与同学和老师展开讨论。“我们要允许学生们往深里学，去犯错，去探索。这一点很重要。只要你懂得放手，懂得调动起学生的主动性，平常的那些行为问题自然就会消失，真正的学习也会孕育出蓬勃生机。这时候，你就会感受到教室里回响着一阵阵充满生命力的躁动。”邓巴小学存在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有些家长总是对孩子的学习不闻不问。而随着学校将关注点从惩戒和休学转移到学生的成就上来，这个问题也得到了改善。
        “孩子们的学习速度比大人要快得多，根本用不着别人来教。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放手让他们去学习。”
        孩子若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对待，就会丧失对学校的信心。斯潘塞告诉学生，每当观察到值得称赞的行为时，就用纸笔记录下来。学校每个月都会举办仪式来表彰这些优秀行为。“只要表彰仪式足够公平，就算每次都是同一个学生受到表彰，孩子们也无所谓。”
        艰难生存与茁壮成长并存
        查尔斯顿学院坐落在一个老旧的社区里。这所K-12学校虽然资源紧缺，但很会利用现有的一切东西。举例来说，学校将一小块土地改造成了花园，学生们对花园的建设和养护负有全部责任。他们在开展园艺活动的同时还可以学习生物、化学、数学、经济学、历史和文学知识，也培养了重要的人生技能。校长哈克·伯尔这样讲道：“利用这个花园，我们让孩子们懂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一个优秀的团队，可以在成员间各取所长，充分利用每个人的技能优势。我们以花园为教学基地，让孩子们与大自然接触，教会他们懂得什么叫责任心。我们在花园中种植蔬菜，收获后自己食用，还将剩余的蔬菜送到社区的食品库，为社区做贡献。利用花园中的种植课，我们从小学二三年级就开始普及财务知识。学生们一起收获黄瓜，学习腌制酸黄瓜，讨论品牌、定价、利润，然后再一起去当地的农贸市场摆摊，从实实在在的销售和客户互动中获得实践和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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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历史学家一样思考问题
        本·富兰克林初级中学的八年级历史课，决定以当地的历史建筑为题材进行教学。学生们自行定义构成“历史”的指标，研究当地建筑，访问成年人，并撰写出扣人心弦的故事和文章。有一位学生建议，他们可以通过短视频和PPT的形式来讲述每一座建筑物的发展史；另一位学生说，可以给建筑物标上二维码，路人用智能手机扫描一下，就能看到学生们制作的关于建筑物历史故事的视频；还有一位同学建议，可以在市区举办一场活动，邀请市长、市政委员、商会和市民来参加，共同见证他们对历史建筑物的研究成果。在全校教职员工的支持下，这些八年级的孩子成功将计划变成了现实。
        和本·富兰克林学校的师生聊天时，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项目推动了学校的变革。这些孩子没有坐在教室里死记硬背历史知识，而是去学习如何像历史学家一样思考问题。就这样，历史变成了一门有趣、扣人心弦、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学科，在学习过程中还能调用其他学科的知识。学生在学习过程中不仅掌握了关键技能，还找到了真正的目标感。这个让人受益良多却也不乏风险的小小创新举措，正在改变着学校的文化。最初的成功激发了更多由教师主导的创新。最近，学生们正忙着拍摄一部纪录片，准备在法戈电影节上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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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展宏图”学校网络
        泰勒·哈珀是瓦肖县创新高中的校长，创新高中隶属于著名的“大展宏图”学校网络。和我这一年来走访过的另外6家“大展宏图”学校一样，创新高中的学生们每天都对学校里开展的项目充满激情，能享受到学校的顾问指导以及“离校学习”实习活动。
        “大展宏图”学校网络的理念与布兰登·巴斯蒂德领导的盖洛普教育行动一脉相承。2014年，盖洛普-普渡指数报告的题目为《卓越的工作，美好的人生》，这份报告对人们就读的学校与人生成就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分析。报告对年龄在25～30岁之间的成年人进行了调查，询问他们关于幸福感、职业状况、工作满意度、家庭情况等方面的问题，及他们的受教育情况。调查发现，在未来取得成功的决定性先决条件包括导师、实习经历、社团活动，以及意义深远的中长期项目制学习经历，和五花八门的各类考试成绩根本搭不上半点关系。
        滑板行动
        大急流城是个没落的制造业城市，这里也是极富创意的“滑板行动”的发源地。比尔·柯蒂斯在森林山公立学校做物理老师，见过太多的孩子因为无聊而辍学。一次，比尔和劳技课老师布鲁斯·麦卡特尼闲聊时，想出了一个让孩子积极投入学校活动的好点子。他们聊到了自己对动手制作东西的热情，孩子们也同样喜欢动手制作，但这门课程在学校体系内早已消失。他们问学生：“你想要制作出什么东西？”从这个问题开始，他们在学校里创建起一个全新的项目，让孩子们制作各类以板子为基础的工具——短滑板、长滑板、滑雪板、冲浪板、划船用的桨板等。通常来说，这样的想法在许多学校都会被驳回，但是森林山学校的校长却表示支持：“你们肯定会遇到阻碍，也可能会失败。不要怕，你们只管放手去做，我来处理别人的反对意见。”
        一开始，比尔和麦卡特尼只招募到了15个孩子。他们一起想办法克服了许多困难，包括设备采购等问题。在他们的坚持下，“滑板行动”逐渐发展壮大，后又被推广到了大急流城的许多高中。比尔讲道：“对于许多孩子来说，他们在传统学校的受教育经历就是遭到无情碾压，继而被绝情地淘汰。孩子们成天无聊至极，疲惫不堪。在学校度过的时间里，没有哪件事是能让他们有所期盼的。而‘滑板行动’彻底改变了这种现状。这里的孩子早就默认自己是脑子不灵光的差生，而通过‘滑板行动’，他们发现了自身内在的真正才华。现在，学校里的尖子生、运动健将以及啦啦队长，都很崇拜参与‘滑板行动’的孩子们，总是来找他们请教问题。在‘滑板行动’的启迪下，孩子们正在蜕变，学校的文化也发生了逆转。”
        “滑板行动”让孩子们从中学到了数学、物理、化学和计算机辅助设计的知识。学生要学习滑板的发展史，完成相关的写作和阅读，既要看有关滑板的小说，也要学习技术手册。他们都沉浸在团队协作、利用创造力解决问题、反复迭代的过程中，并不断锻炼从挫折中复原的能力。他们的工作要遵循很高的标准，完成的作品要能真正利用起来，还要经过老师和同学的评估。许多参与“滑板行动”的学生毕业之后，都走上了与滑板相关的职业路线。有几个孩子现在就在全世界最著名的滑雪板公司——总部位于佛蒙特州的伯顿公司工作。有两个孩子曾经为学校的“滑板行动”拍摄过一部纪录片，而现在他们也开办了自己的视频制作公司。还有一个团队的学生在大急流城成立了一家滑板公司。通过“滑板行动”，这些孩子获得了可以应用于各类职业发展的专业技能，从车身维修到材料科学的博士研究等。而且，整个学习过程中完全没有教科书、选择题或是照本宣科的课程设置。“滑板行动”的口号是梦想、打造、粉碎，创办的博客名为“粉碎的故事”。学生在博客里面写道：“我们在滑板课上学到的知识，比在数学或科学课上学到的任何东西，对人生的实际意义都要大得多。”“滑板行动”给学生们以启迪，让他们可以大胆做梦，动手建造，而他们的老师和校长更是勇气可嘉的教育者。他们不畏艰难，亲手将过时的教育模式送入了粉碎机。
        寻找使命感，改变全世界
        杰夫·桑德佛和劳里·桑德佛于2008年创办了阿克顿学院。学院的座右铭是“寻找使命感，改变全世界”。他们的目标是打造出一个可扩大的21世纪全新模式，为孩子们提供卓越而廉价的教育。不是专为少数学生服务，而是面向所有孩子。阿克顿学院对美国教育体系中每一个有深远影响的核心假设都提出了挑战。
        阿克顿学院的结构很松散，由小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构成。年级的概念在阿克顿学院完全不适用。他们将“学生驱动的学习”和“个人自主性”等概念发挥到了极致。学生自己负责安排日程，自己学习怎么利用在线资源，自己管理学习进度。学校没有老师，只有几位工作人员做“指导”，这些人对课程内容并不熟悉，也不能回答学生的问题。当学生需要帮助时，指导的方式只能是向学生提相关的问题，或建议学生去找哪些资源。学生自行组织苏格拉底式研讨会，创建他们的“探索目标”。这个探索目标，就是由个人或团队所承担的富有实际意义的项目。
        阿克顿学院对考试和评估并不看重，他们更乐于在成年人的指导下，采用公开展示、小组汇报和学生自我评估的方式。学生在公示的宣传栏上定期更新自己的学习进展。孩子们能准确地告诉我，他们目前距离学习目标还有多远，哪些事情进展顺利，哪些还需要更多努力。在此提醒读者，我说的是小学阶段的孩子们，而非大学生。学校偶尔会利用标准化测试在学年初和学年末对学生的学习水平进行诊断。虽然学校没把考试当回事，但考试成绩的提升幅度还是比传统学校高出一大截。而走进阿克顿学院的许多学生之前的学习成绩都很不理想。
        在谈到知识深度与内容覆盖范围广度之间的权衡时，杰夫讲道：“当年轻人真心想学习时，他们的学习速度会飞速提升。这样来看，扩大知识内容的覆盖范围并不是一个问题。在文明史的课程上，我们会提到有关历史、经济和政治的全部重要问题，横跨整个人类史，涉及许多伟人和英雄。在写作方面，我们提供各种各样的写作风格参考，远比传统学校的写作类型要丰富得多。阅读也是一样，我们给学生提供许多思想深刻、足以改变人生的书籍，许多书都是获奖作品或世界名著。数学课，我们利用的是可汗学院的课程。我们的‘探索目标’会在几门重点科学科目之间切换，让学生真正卷起袖子动手做事。我们还会引入许多人直到大学或研究生阶段才能接触到的内容，比如大数据、心理学、物理学、谈判和创业指导。”
        上面的故事向读者介绍了美国各地的教育界人士利用极为有限的预算所取得的令人瞩目的成绩。
        参观了许多学校，旁听了许多课程，说实话，很难在这么多伟岸的参天大树间看到整片森林的全貌。每一位教师都很了不起，都有其自身不可替代的长处。但随着时间的发展，我还是逐渐发掘出了其中的规律。经过长时间的沉淀和反思，我从这次全身心投入的全美教育长征中察觉到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无论地理位置、年级高低、学校类型，还是社会经济阶层，我发现，拥有以下四项元素的孩子，都能在学习环境中茁壮成长：
　    目标感（Purpose）：对于那些对学生本人或他们所在社区很重要的问题，学生会努力去找到解决办法。对于那些能产生实际影响力，可以获得公开展示机会的项目，学生也会努力去完成。随着时间的推移，学生会坚定信心，认为自己有能力为这个世界带来改变。富有目标感的学习和工作，能塑造出富有目标感的学生。
　    关键能力（Essentials）：优秀的教师深知21世纪所需的人才竞争力和战略趋势，深知未来最需要的素质，是利用创造力解决问题的能力、沟通能力、协作能力、批判性分析能力、公民意识，以及个性的力量。这些教师的远见如同指南针一般，指引着教室中每天发生的学习和创新。
　    自主性（Agency）：学生能够在学习过程中拥有发言权。从很小的时候起，他们就要学习如何设定目标，管理自身的工作和学习，评估进度，并且坚持不懈，直到完成目标。随着孩子们学会如何学习，他们就不再需要正规的课堂教导。个人自主性，是指学生按自身的学习进度，在计算机上完成自学。同时，随着学生们相互之间的学习、启迪和激励，自主性的影响力也可以扩展到他们所在的整个社区。
　    知识（Knowledge）：学生能够深刻而熟练地掌握知识，同时还能将知识教授给别人。从学生创作、建造、制作和设计的产品质量中，能看出他们对知识的掌握程度。在教师的指导下，学生也可以将自身所长拓展到相关知识和学科领域。虽然学生掌握的知识体量越来越庞大，整个知识体系也处于有机而不可预测的状态，但他们对知识的理解是深刻的、高标准的，是能长时间保留的。
        我们之前走访的这些教室中都能找到PEAK的身影。一所全力贯彻PEAK原则的学校，会拥有如下特征：
        孩子们从很小的年龄开始，就对学习进行自我管理。他们主动承担目标远大的项目，在执行过程中逐步培养起沟通和推理能力，以及阅读和数学等核心素养。他们会就某个话题不断追问，动手创作、建造，通过做事来学习。对于学习成果的评估，则以学生展示出来的实力为中心，而非记在脑子里的内容。老师会谨慎利用标准化考试等手段，来识别并帮助那些不具备“学习如何学习”能力的孩子。学生之间形成彼此讲课、彼此学习的氛围。他们能够充分利用在线资源，主动向成年人请教。教师和学生都拥有极大的自主性。
        随着学生在学校取得越来越多的进步，他们日益深化的综合实力，也使得他们有能力承担更具挑战的任务。这些任务超越了学校的局限，可以是在企业和机构担任实习生，可以是承接现实世界之中的项目，也可以是利用遍及全球的专家资源，进行深刻的知识和学术探索等。学生可以学习如何在身边找到问题和机遇，据此创建出解决方案并予以落实，将他们所在的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学生会定期参加座谈会，讨论主题围绕着人类文明与自然界的伟大与神奇展开。这些主题极富活力、千姿百态，而学生可以随时发现自身感兴趣的话题，深入挖掘。随着时间的发展，学生将以强大的跨学科思维方式，逐渐纯熟地掌握科学、文学、历史、数学和自然学的关键知识和内涵。
        高中毕业文凭的授予以学生展示出来的精熟技能为基础，并且要求学生完成目标远大、极富挑战的“顶石项目”（capstone project）。这些高中毕业生都应拥有自己的学术或艺术追求，在此基础之上，还拥有了一系列竞争力，令他们在走出高中校门的同时，就能随时获得对各类技能有极高要求的职业选择。这些年轻人拥有自我指导、自主学习的能力，经济上也拥有充分的灵活性和自由空间。

        知识来源于实践，也只有在实践中才能高效获得。     

        如果我们不能够放手，依然以爱孩子的名义把孩子们圈养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孩子们很容易成为书呆子，甚至连书呆子都不如的骨肉机器人。   

      只有遵循学习的客观规律，才能拥有高效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