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拒了。” 顾维终于向伊云表白了。
听他这么说,替他难过的同时,我悄悄松了口气。
顾维拉着我喋喋不休:“我哪里不好,骁,你说说看?”
“你挺好的。”
“那她为什么拒绝我?你知道吗?她拒绝得毫不犹豫!虽然语气温柔得要命,可被温柔地拒绝,更让人难受,你懂吗?”
我点点头。
顾维当初和启萱在一起,多少有点草率。像捡了只受伤的小猫回家,伤好了才发现它并不合心意。
可他对伊云不一样。
顾维入学以来,对学习顶多投入六分力。但打听到伊云成绩优异,教授鼓励她硕士毕业后读博后,他竟然开始用功了。
他不止一次对我说:“她是我的女神,我得变优秀,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叹息。
但我佩服他的勇气,也终于明白伊云那句“启萱挺勇敢”背后的含义。
那个周五下午,犹豫再三,我还是给伊云发了微信,问她周六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她过了半小时才回,说周六要去参加一个“Garage Sale”(注:庭院旧货售卖)。
心里瞬间燃起希望,问她能不能一起去,我还没体验过。
她说可以。
我欣喜若狂,立刻约好时间地点,怕她反悔,特意加了句“不见不散”。她回了个可爱的笑脸。
那晚,我把这段对话看了又看,对着手机傻笑了好久。
周六早上,我们在地铁站碰头,我坐立不安,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她看到我,抱歉说自己来晚了,其实她很准时。
那家Garage Sale离得挺远,地铁晃荡了两个小时,跟着导航还要爬一条很陡的坡道。伊云在我身边已有些吃力,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我下意识向她伸出右手,没敢直接去拉。
她看了我一眼,迟疑片刻,随后垂下眼帘,微笑着轻轻拉住了我的手
。瞬间,一股电流般的酥麻感传遍全身。
到达时,Garage Sale已开始多时,客人不少。
我的注意力不在旧货上,只跟着伊云走走停停。
她看中一套仿古希腊风格的餐具,摩挲良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我请主人包起来,“算是我送你的礼物”。
“我只是喜欢,但喜欢的,不一定非要拥有,对吗?”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我把餐具放回原处,向主人道了歉,对方大度地笑笑:“没关系,随便看。”
伊云的话让我心里有点堵,她是在暗示我吗?我和她不同,喜欢的,就渴望拥有。至少,不能让自己在沉默中错过。
我们在那里逛了近两小时,空手而归。伊云说她特别喜欢Garage Sale,当作一种文化猎奇和精神旅行。
还能看到许多国内少见的西方旧物,比如那些油画、小雕塑和泛着旧纸张气息的书籍。
她问我有没有想过未来做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说没有。
我还是个本科生,留在A国并非易事。
没发生的事,我不愿提前焦虑。
伊云点点头,说我比她强。
“怎么可能?你都读研了,还是建筑系。”
“读书好不代表什么。我总喜欢提前忧虑,给自己筑起很多心墙。因为是亲手筑的,所以特别坚固,最后把自己困在里面,无路可走。” 我不解地望着她。她没看我,目光投向远处,脸上那抹忧郁的神情,让我心疼。
“那你告诉我,把那些让你忧虑的事都告诉我,我帮你把墙推倒。”
她侧过头看了我很久,看得我有些窘迫,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幼稚的话让她笑话。
她没笑话我,也没回答,自顾自往坡下走。
上坡艰难,下坡也不易。她一时没刹住脚,轻呼出声。我连忙跑上去拉住她。我们在倾斜的街道上对视了几秒,从她克制的喘息和眼神里,我读到了同样的渴望。
送她回家时,我鼓起勇气告诉她,我想每天看到她,每天都能在一起。
我的手心在出汗,感觉她的也是。
她沉默片刻,抬眼看我,声音依旧轻柔克制:“你有没有觉得,美好的事情发生时,常常伴随着潜在的不幸?我其实不太敢相信美好会降临,也不太敢接受它。”
她比我大几岁,也许担心未来有变数?除此之外,还担心什么?
当时我并未深想她话里的意思,也懒得去想。我和她不同,不为未发生的事提前焦虑。
“至少,我不想你因为我,承受不必要的压力。”
当时,我以为她指的是年龄差距可能带来的非议。
顾维告诉我他被拒时,我才反应过来,在我们去Garage Sale之前,顾维向她表白过,而她拒绝了。
顾维的絮叨渐渐变成了愤懑:“真是见了鬼了!她居然拒绝我?
骁,你是知道的,什么样的女孩见了我不是两眼放光?她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哦,不是她了不起,是我给她脸了!”
他这样贬低伊云,我听着刺耳。
费了好大劲才把反驳的话咽回去。
体谅他吧,毕竟刚被拒绝。
“不过是个女人。骁,我跟你说,如果她哪天后悔了来找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胸口堵得发慌,本想说不感兴趣,出口却成了“不知道”。
“我要让她心甘情愿躺在那儿,毫无保留,然后我,看都不看,摔门就走!哈哈,骁,我……”
顾维的得意忘形被我的拳头打断了。
我用了狠劲,他没站稳,摔倒在地,颀长的身体让原本宽敞的客厅瞬间显得拥挤。
“你他妈疯了?!” 几秒钟后,倒在地上的顾维反应过来,怒吼着挣扎起身。
他冲上来揪住我的衣领,怒视着我,问我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竟然动手?
我没有退缩,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喜欢伊云。”
这次轮到他打我了。
拳头重重挥来,我的鼻子和嘴巴立刻见了血。
他大骂我是叛徒,是内鬼,竟然挖兄弟墙角,“朋友妻不可欺,懂不懂?”
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我突然觉得可笑。
我的笑再次激怒了他,他还想动手,被我死死攥住了手腕。我盯着他,正色道:“伊云不是你的人,她也从未接受过你。”
“至于我,和你一样,有追求她的权利,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我不想跟你闹翻,公平竞争而已。你要是不讲道理,硬要迁怒,随便你。我不会再奉陪。”
“是男人就有点心胸。更何况,我只是你假想出来的对手。”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顾维没再来找麻烦。但从那天起,他不再理我,我主动招呼过两次,他都当没听见。
他的态度耗尽了我对他失恋而产生的同情。同住一屋却形同陌路,尴尬是难免的,但我也不想再做无谓的努力修复关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