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11 阴

对封老师来说，“走一步看一步”是极不负责任的一种做法，尤其是男人成家立业之后，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对家庭的不负责任。可惜封一鸣经常说顺嘴，一到需要他做出选择的时候“走一步看一步”这句话就无意识地从口中“秃噜”出来，因此会让封老师发好大的脾气。

杜老师有时看不下去，也会开导封老师：“老头子，你年纪也大了，血压又偏高，每次体检医生都要让你放宽心、别总动气，你儿子德行你最了解，你跟他置什么气？再者说，封一鸣的嘴就是个没把边的，想啥说啥，你别跟他真生气，骂他两句就行了，别气到自己。身体才是自己的，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去吧……”回头紧接着假装训封一鸣：“你爸让你改了那句口头禅，你就是不改，是吗？以后只要回来这个家，不改那句话，就把嘴锁上！”边说边使眼色，让封一鸣赶紧溜。

杜老师也纳闷：“老封年轻时脾气挺好，怎么越老脾气越大？”

有时老两口在家聊天，杜老师一想到这个问题，还会问：“我说老封，你年轻时候也不这样啊？怎么现在芝麻大小个事情到你那就过不去呢？脾气是说来就来，说爆就爆，比我更年期那会还厉害！你是不是也更年期了？”封老师就笑，隔着老花镜看着杜老师：“净瞎说！我是男人，男人哪有什么更年期！”“有的，我看网上说了，是有的，只是不像女人那样明显！但你是特例，看你那脾气……年轻时候是有点倔，不像现在这样……”杜老师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冲着封老师有节奏的点着，补充到：“暴躁！对！暴躁！”

虽说杜老师已经是奶奶辈的人了，但和封老师在一起独处时，还是会显露出一种小女人憨态可掬和调皮可爱的感觉。封老师心动，伸手抓住杜老师指着他的那根手指头，轻轻拉一拉、捏一捏，又把杜老师整个手包进自己的大手里，略带宠溺地笑着：“好好好！我暴躁！我暴躁！我改！以后不随便发脾气了！请杜老师随时监督我。”这时的杜老师就会抿起嘴来笑，看着封老师笑。

虽说俩人老夫老妻了，年少时的激情早已转化为亲情的羁绊，但两人依旧可以在对方身上找到可爱的地方，尤其是封老师对杜老师的那份宠溺，经常会让封一川和封一泓羡慕又嫉妒。封一川就曾说过：“我一直以为爱情就是荷尔蒙爆发下的产物，是短暂的。在荷尔蒙无理由刺激下对方在你眼里是美好的，那都是滤镜。来吧，柴米油盐酱醋茶调料加一加，多美的仙女最终都会变成糙老婆子，只有我妈，不管啥时候，我爸眼里最好看的都是我妈！”

封一泓在封老师80岁寿辰家庭宴上，也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我们老封家的优良传统之一，就是‘老婆永远是自己的好’，在这一条上，在座的男士一定要向封老师看齐。封老师那绝对是榜样、绝对是我们家这条优良传统的标杆人物！”惹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杜老师笑着大声补充：“我老婆当然是最好的，二姑娘说的好，说的没错！来来来，我们喝了这一杯，敬杜老师。”说着冲身边的杜老师举起酒杯，杜老师抿着嘴笑着，嗔怪地瞪了一眼封一泓：“又瞎说！”眼神流转看向封老师：“别敬我，今天你过寿，敬我做什么。”封一鸣举着杯子，接过杜老师话茬：“妈，我爸敬您您就喝了吧！今天我爸过寿，我爸说了算！”封老师又举了举酒杯，向身边的杜老师靠了靠，说：“来吧！最美的杜老师！”

“喝个交杯酒吧！”最会起哄的封一泓咋咋呼呼又来了一句，惹得桌上又是一阵热闹，连小辈们都开始起哄，封一鸣的闺女封书安也大声说着：“爷爷奶奶交杯酒、爷爷奶奶交杯酒。”尽管小小的她并不明白交杯酒到底代表了什么，既然大人们都那么开心，那她跟着开心是肯定错不了的，封书安两只小手在桌子上兴奋地拍着。

杜老师笑着对封书安说：“没规矩！瞎起哄！跟你小姑一样，大嗓门！”封一泓对杜老师这个说法早就免了疫，知道杜老师拿她没招，开心地对封书安说：“安安！没事，你奶奶心里美着呢！”又对杜老师说：“妈！你就随了我们的心吧，跟我爸交杯一下！”

封一川坐在杜老师身边，一直笑看着弟弟妹妹和小不点起哄，瞧出杜老师的羞赧，笑着起身打圆场：“好啦……咱爸身体也不能喝猛酒，我们陪着一起喝一杯吧，老爸老妈意思一下，浅浅喝一口！来！祝我们的爸爸身体健康，祝我们的妈妈永远漂亮，祝我们爸妈的爱情永远甜蜜。”说完大家一起举杯喝下了祝福的酒。杜老师没有拗过封老师，两个人胳膊相绕喝下了孩子们期盼看到的交杯酒。

封老师笑眯眯的眼睛都看不到了，杜老师在旁边抿着嘴笑，还不忘招呼家里的小不点们赶紧吃菜。

培根曾说过：“美满的婚姻是难得一遇的。”的确，封老师和杜老师这样和谐美满的婚姻生活在任何场合、任何环境里被提起都是让人羡慕的，他们在婚姻中的相处模式也常常被孩子们借鉴，但借鉴归借鉴，婚姻涉及到的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不同的环境，是不可能复制的。

有时杜老师会有莫名的自责感：“是不是因为我们太幸福了，我们美好的婚姻给了孩子们认识婚姻的假象？老封，你就是对我太好了！”封老师却不这样认为：“时代不一样了，孩子们对婚姻和家庭的要求也不一样了，有些事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也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你这样的想法有点偏激了！”

这话很有道理，却很难说服杜老师。他们的三个孩子都很优秀，至少在杜老师眼中、在杜老师心中，都是拔尖的人儿，可偏偏在择偶这一条上，三个孩子都遇到不可描述的坎，封一川、封一鸣、封一泓，真的没有一个省心的。

封一川在外地上了5年的学，期间一直没有谈恋爱，杜老师为此不止一次抱怨过封老师：“你看你！老大就是像了你了，一根筋。从不知道变通，她上学之前你告诉她不要过早恋爱，还真是，5年了都没谈个男朋友！咱们学校里初三的孩子就懂得追女生、拉手了！”

封老师失笑：“别人家的家长都是怕自己闺女谈恋爱耽误前程，你可好，正相反！一川有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情你不能着急！”杜老师可不这样认为：“大学都快毕业了，谈个恋爱有什么呀！学校里的对象感情纯粹、也知根知底的，不像进入社会以后的男孩子，我像一川这个年纪都生了一川了！”封老师严肃了起来：“时代不一样了！那个时候你师专毕业就能进学校代课，你看看现在，想进学校代课，本科生都不好使了！研究生！研究生才行！”看着杜老师若有所思的发呆样子，封老师语气缓和了一些：“咱们那会结婚都早，除了我是因为个人原因。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谁那么早结婚啊！是不是？你别想了！”杜老师没有回应，还在发呆，封老师向杜老师的方向凑了凑：“杜珊！杜珊？你怎么了？”

杜老师被封老师叫回了魂，她看着封老师欲言又止，封老师着急：“怎么了？你说啊？”杜老师抬屁股坐到封老师身旁，压低声音说：“要不我去看看一川吧？是不是一川……”杜老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对封老师说，“这里有毛病？”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杜老师想到了封一川小时候的事。

当年为了保住封一泓，杜老师两次带封一川去医院做检查，那时封一川就问过她：“妈！我是不是有病？我哪里有病啊？你带我来医院检查啥？你告诉我呀？我害怕！”那时杜老师觉得封一川年纪小，没多跟她解释，只简单回答她：“没事，妈就是带你看看，你没病，你好着呢！”杜老师没当回事，封一川可不这样认为。

封一川好多次都跟封一鸣表示过：“一鸣，我觉得我病了！咱妈不敢告诉我，是害怕我害怕。”杜老师听到这样的话，依然没当回事，只是解释：“一川，自己别瞎想！你身体好着呢！”可封一川经常会觉得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心中疑神疑鬼，这种状态一直到上高中以后才有所好转。

此时的杜老师突然觉得，是小时候的事情让封一川有了思想包袱或者有了心理阴影了，直接影响到了封一川成年后的认知。这也是刚才封老师跟她说话时她走神的原因。

封老师一听不干了：“荒谬！杜珊！一川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她怎么会脑子有问题？一川的所作所为哪一件事不是逻辑清晰、条理清楚？不要自己给自己扣帽子！我看一川，很好！”杜老师听了封老师的话，也觉得自己很荒谬，封一川只是没有过早谈恋爱而已，况且是不是真的没有谈杜老师自己也不确定，只是没有听封一川自己说过，没准闺女已经有男朋友了！

或许，是自己这个大女儿还没开窍。

杜老师只能耐心的等她开窍，生怕自己的一川被耽误成老姑娘，将来恨嫁。